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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上的火苗突然“噼啪”炸响,惊醒了正批阅军报的顾清鸢。
她揉了揉眉心,朱笔在《北疆粮草调度疏》上洇开一团红晕。
白一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殿下,太傅求见。”
“带到松涛厅。”她起身时腕骨发出轻响,那是雁门关旧伤遇寒必痛的征兆,“备云雾茶,用先帝赐的那套雨过天青瓷,本王一会过去。”
她本是不想见的,如今太女倒台,朝廷上暗流涌动,大家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空出来的位置,这个时候她不愿意见朝廷的任何一人,但太傅是当今陛下的师傅,当年若不是她轩宁帝根本坐不上皇位,所以她自是不能怠慢了人家。
顾清鸢一走到大厅就见太傅坐在中央,旁边还有月家嫡女月凌,还有一男子,有些眼熟,但她没认出来。
“老臣参见翊王殿下。”
太傅行礼时,顾清鸢注意到她发间簪着的竟是十年前离京时那支木簪——据说用昆仑神木所制,能保尸身不腐。
如今簪头磨损得厉害,倒像是这十年从未离身。
“太傅不必多礼。”
顾清鸢虚扶一把,触到对方掌心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又握剑留下的痕迹,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轩宁二十年时,太傅突然提出要还乡,一走就是十年,未曾有过一点消息,这太女一废,她倒是第一个回来了。
顾清鸢拂袖落座,白一低眉敛目,为她斟了一盏云雾茶,随后无声退至殿外。
殿内熏香袅袅,衬得太傅那身绛紫官袍愈发深沉。顾清鸢指尖摩挲着青瓷盏沿,抬眸道:“不知太傅前来所谓何事?”
太傅:“老臣此次前来,是特地祝贺殿下封王一事。”
顾清鸢闻言轻笑一声:“这等小事,竟劳动太傅亲自道贺?您老有话不妨直说。”
太傅笑意不减:“那老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此来为两件事,一是废太女一事,二是想请殿下与吾儿……叙叙旧。”
“叙旧?”顾清鸢指尖一顿,茶面荡开细纹。
“太傅是否记错了?”她眉梢微挑,“本王与令公子,似乎并无交集。”
“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月凌霍然起身,腰间禁步玉佩撞得叮咚乱响,“当年在朱雀门前,您亲自送给轩儿镯子当做聘礼,还指着凤栖宫说来日必以正君之礼相迎。”
顾清鸢一口茶呛在喉间。
要命!十年前哄孩子的浑话也能当真?她当年莫不是被月逸轩那盒桂花糖收买了,才夸下这等海口?等等……轩儿?月逸轩?!
记忆猛然翻涌:那个追着她喊“鸢姐姐”的圆脸小公子,离京那日死死攥着她衣袖哭肿了眼,而她顶着鼻涕泡发誓“等...等本王及笄就去江南找你,这个当...当聘礼!”
“拉勾。”
“骗人是小狗。”
她捏着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白,余光瞥向始终静立的月逸轩
雪青广袖垂落如流水,行礼时连禁步都未晃一下,哪有半分当年跋扈模样?
“轩儿见过翊王殿下。”月逸轩屈膝下拜,嗓音如冰裂清溪。
顾清鸢几乎从座上弹起来,虚扶一把:“免礼!”袖风带翻了茶盏,褐液在案上漫开一片狼藉。她干笑两声:“咳咳……太女之事,太傅有何见解?”
太傅目光微闪,显然看穿了顾清鸢的意图,抬手示意月凌和月逸轩退下。待厅内只剩二人,她才缓缓开口:“殿下认为,好端端的,太女为何突然逼宫?”
顾清鸢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笑意不达眼底:“太傅认为呢?”
太傅叹息一声,似有深意:“老臣虽早年还乡,但太女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以她的聪慧,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太傅的意思是——”顾清鸢忽然截断她的话,茶盏“咔”地搁在案上,“有人拿太女当剑使,好坐收渔利?”
太傅脊背一僵:“臣只是觉得此事蹊跷。”
“蹊跷?”顾清鸢轻笑一声,眸色渐冷,“太女谋逆的证据是慎刑司亲查,陛下亲断,本王亲自抓的。太傅离京八年,连太女院子里那株西府海棠枯了都不知道,倒是对谋逆案洞若观火?这么急着替她喊冤……是怕她吐出什么不该吐的吗?”
她忽然倾身,袖口金线蟠龙几乎逼到太傅眼前,“还是说,太傅觉得,是本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傅“扑通”跪地,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臣绝无此意!”
顾清鸢缓缓站起,玄色王袍垂落,阴影笼罩着伏地的老者。她声音轻得像落雪,却字字剜心:
“太傅离京太久了,久到忘了——如今的朝堂,早不是您当年只手遮天的时候了。”她俯身,指尖挑起太傅下颌,逼她直视自己,“若我真想要那个位置,她顾清雅早就该在慎刑司的烙铁架上,而不是现在在被软禁在天牢。”
太傅浑身发抖,手死死攥住袍角:“老臣……糊涂了……”
“瞧您,怎么吓成这样?”她亲手为太傅掸去衣襟并不存在的灰尘:“定是舟车劳顿,一时糊涂了……白一,送太傅回府。”
月凌连忙进来太傅,急道:“娘!轩儿的婚事——”
太傅死死掐住女儿手腕,混浊的眼睛仍盯着顾清鸢离去的背影:“此事莫要再提了”
白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廊下,袖手躬身:“太傅,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