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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终于结束了兵荒马乱的采购，坐在家里的椅子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外面的冬日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地板上，薄薄的暖意冲淡了些许寒冷，但她的手脚还是冻得微微发麻。桌上摆满了刚从超市带回来的东西，红酒瓶上的标签因寒冷而泛着薄雾，香料的包装纸还有些皱巴巴的。她随手抓起手机，正准备刷朋友圈时，威廉发来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圣诞晚餐照片。餐桌上的细节无一不透着优雅和讲究：银质餐具精心摆放，边缘细腻的雕花在蜡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餐桌的正中央摆着一圈暗红色的花环，点缀着金色的松果与雪白的浆果，仿佛一幅艺术品。低矮的烛台里燃着几根细长的蜡烛，暖黄色的光晕在桌布上晕染开来，与深红的绒布桌面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奢华的节日氛围。
威廉家的圣诞晚餐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照片中的食物摆放得整齐而讲究，每个人面前都分好了一份小火锅，铜制的小锅光亮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火锅周围整齐地围着各种顶级食材，牛肉切得薄如蝉翼，整齐地卷成一朵朵盛开的玫瑰；晶莹剔透的 Langoustine（海鳌虾）被精心堆叠在冰块上，冰块还镶嵌了几片薄薄的柠檬片，显得格外清新。就连装饰用的蔬菜也被雕刻成了各种花形，一片片摆放得如同艺术品般完美。
更让江离无法忽视的，是餐桌上那两瓶酒水。一瓶是新西兰的 Saint Clair Godfrey’s Creek Reserve Noble Riesling，江离猜测这大概是用来搭配海鳌虾的；另一瓶是让江离一眼认出的法国传奇酒庄 DRC（罗曼尼·康帝） 的红酒，瓶身的标志低调而又让人一眼可以认出来。
江离盯着照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顿饭不仅精致，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奢华。她随手点开语音，笑着开了个玩笑：“威廉，你们吃的Langoustine不会也是新西兰空运来的吧？”
对面的威廉很快回复，语气一如既往地随意：“你怎么知道？确实是新西兰的。我母亲很喜欢 Langoustine，所以我父亲经常让人从新西兰空运过来，味道确实不错。”
江离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的问题只是个玩笑，没想到竟然猜中了。
威廉说得那样自然，江离忽然意识到，在威廉的世界里，空运顶级食材、开动辄上万欧元的红酒，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种生活，是江离从未想象过的。
这样的生活方式，他提起时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对于江离来说，这种“平常”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企及的奢华。这不是刻意展现出的优越感，而是威廉与生俱来的生活方式，对品质的追求，浸透在生活的每个细节中。
尽管她在法国生活多年，也见过不少富裕的家庭，但威廉家的生活水准显然是另一个层次，而江离对此缺乏想象力。
江离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好久的呆，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一句话：
“当你发现和一个陌生人聊天聊得很舒服，觉得你们三观很合，那么对方的情商和知识储备一定远高于你。”
这句话，她曾经在网络上看过，当时只觉得有趣，没太在意，但此刻却仿佛有了特别的含义。江离第一次觉得，它精准地描述了她和威廉的关系。
威廉从来没有在谈话中刻意展现过什么，但他的温柔与真诚却像一股涓涓细流，渗入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他总能准确捕捉她话语背后的情绪，即使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他也总能一语道破。他们的对话轻松又愉快，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或隔阂。从前，江离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性格合拍，三观契合，甚至是命运的缘分，但现在她忽然明白，这种“契合”或许并非天生，而是威廉用他的宽容和体贴，在默默“向下兼容”了她。
想到这里，江离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一个爱矫情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威廉的生活，和她的世界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显着。他身上的那种从容和优雅，带着浑然天成的味道，他们是完完全全不同世界的人。
她抬起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的那张圣诞晚餐照片上。威廉家的餐桌摆得像一幅画，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她咬了咬唇，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开了个玩笑：“威廉，你的日常让我感觉很‘离谱’啊。像 DRC 这种酒，我住在法国都没怎么见过，感觉它离我的生活特别遥远。”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对面的回复很快就来了，威廉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回语音道：“江小姐，这瓶 DRC 是我父亲的藏酒之一。圣诞节嘛，家里人都在，就拿出来喝点。其实酒怎么样无所谓，关键是一起吃饭的人。”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话里带着一种天然的随意，却没有半点炫耀的意味。对于他来说，这些珍贵的东西，仿佛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理所当然到不值得特别提起。
江离握着手机，听着他那轻松的语调，忽然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威廉并没有刻意让她感到差距，但这种浑然天成的壁垒，却像一面无形的镜子，映出她无法忽视的距离感。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起这段时间和威廉的点点滴滴。他懂得太多，总是轻松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他做事从容，总是带着一种不急不躁的优雅；他似乎无所不知，却又从未让人感到压迫。江离恍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和他聊天那么舒适，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多契合，而是威廉足够包容。他的教养和知识储备，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而她不过是在他的“向下兼容”中，感受到了所谓的“默契”。
威廉的那句“关键是一起吃饭的人”在她脑海里回荡着。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优越家境，也没有显露出哪怕一丝优越感，甚至会用最轻松的方式回应她那些略显“不自信”的玩笑。他能把红酒当成普通饮品，把空运的 Langoustine 当成常备的菜肴，但同时，他也能放下这些优越的背景，与她聊一个最平常不过的话题——比如超市抢购的整鸡，或是她为了圣诞蛋糕大费周章却买回了一个芒果小蛋糕。
她忽然想起一个画面：不久前她在电话里随口提到自己为了晚餐忙得团团转时，威廉轻笑了一声，用带着些微笑意的语调说：“江小姐，你的生活好充实。”
那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现在回想起来，心头却涌起一股暖意。无论她的生活有多普通、多琐碎，在威廉眼中，依然是值得用心对待的。
挂了电话后，江离坐在窗边，看着桌上刚从超市买来的那瓶平价红酒和一盒条状的芒果蛋糕，忽然有点恍惚。他们两个真的完全不一样。她的平安夜是一场兵荒马乱的采购，而威廉的平安夜，是以一种优雅闲适的方式展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