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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远没有白天那般躁热，加之远香湖波纹轻漾、岸边杨柳垂条如舞，倒是个难得的静谧夏夜。
“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宛晞映眨眨眼，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遂道：“回陛下…”
“四下无人时，不必拘于这些缛节。”
常凛轻握了握她的手，听着宛晞映娓娓道来：“都还适得，长春宫离哪处都不太远，又有远香湖可赏花闲逛。程嫔年纪虽小，倒与嫔妾算作同乡，活泼爽朗的性子也很好相与……”
星光同月辉将这对人影镀上一层温情，平日里矜冷威肃的九五之尊，这般闺阁闲话也听得津津有味，步调也渐渐放缓。
待宛晞映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实在是言语略多时，面露羞赧地低下头去轻声道：“污了您的圣耳……嫔妾惶恐。”
“怎么还一口一个嫔妾。”
常凛随即止了脚步，转身看向宛晞映，也终于舍得松开手，从袍襟里拈出一片信封，嗓音低沉又隐有笑意：“应该自称映儿才对吧？”
行至湖心，四周再无绿荫翠柳，唯有亭阁与人静立，皎皎月光如倾，粼粼微波漾在常凛眼底，滟亮似昼。缱绻至柔的爱意向宛晞映涌来，近乎将她淹没。
爱女映儿亲启。
她伸手去接，这封来自父亲的家书，薄薄一纸却重如千金。
就连眼前之人朝自己再近一步，宛晞映竟也未察觉到，她脑中混沌得乱如麻，直到周身都被郁郁的龙涎香包围时才抬起头来，却险些撞上常凛的胸膛。
她开口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嗫嚅不清起来。
打入宫起，宛晞映鲜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知是惊是喜，心潮澎湃一时难平，杏眼几乎覆满了薄泪，楚楚望向常凛的眼底，颀长人影纵有些模糊，却给她万分勇气，不再同往日那般避闪，直到那张俊脸愈来愈近，直到眼前落入一片漆黑。
轻盈的，温柔的，恰似这夜色，抚平了翻涌的情绪，也无声给予她一个许久未解的答案。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又一缕清风从二人鼻尖掠过，常凛复执起宛晞映的手，在她平展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极慢极郑重。
“烜泽…”
宛晞映下意识地轻念出声，原来这就是他的表字。
恍然被汀竹唤过神，宛晞映才从思绪中挣脱出来，以自己这三两点墨水恐怕是不能解其中意的了。
汀竹见她面色犹沉，不禁关切道：“小主可是昨夜未休息好？”
宛晞映及时扬起一个笑来，端起那碗御赏的牛乳燕麦粥，说着无妨，昨晚睡得极好。
粥食进得也缓，又听门外的阿莲告进，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待二人转进来，阿莲身后笑盈盈的面孔可不就是芬儿。
原是靖妃有请，过去小坐。
宛晞映只道用过早膳后便去拜会。
如此送走了芬儿，宛晞映面上方泛起喜悦之色，朝着身后的两个丫头吩咐将那套浅水蓝的新制夏装取来。
自长春宫而出，沿着四时巷朝东一直走，难得云团遮挡了不少骄阳，到达启祥宫时也不过巳时一刻。
宫中向来是一殿一景，甘泉殿亦无例外。低浅花圃里的月季是粉白姚红、簇簇喜人，青砖石两侧的小叶黄杨苍翠欲滴，殿前的两鼎吉祥缸中红顶虎头鱼游曳自如，是十足的明快盎然。
芬儿将宛晞映迎进殿中，领她往屏风后的西暖阁走去。
“娘娘，昀贵人到了。”
珠帘后的窈窕身影逐渐清晰，旧人相见的熟络感涌上心头，宛晞映福身行礼：“嫔妾参见靖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谢了恩起身后，只见靖妃朝她伸出手来，虚指了自己身侧的空座。
“这里无事，芬儿让他们的都散了吧，我和贵人说说话。”
目送汀竹同芬儿告退，守在外门下，靖妃才转过头来，兴高采烈地拉过宛晞映的双手，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真正是亲同姊妹，又不住轻念着“极好极好……这一日终是来了。”
闻此言，宛晞映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娘娘谬赞了。
靖妃似终于心满意足，与她相对而坐。
“你素爱饮红茶，快尝尝我这自制的冰镇荔枝滇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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