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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班长扫了一眼，发现只有八人，于是问道：“怎么少了一人？”
柳青青还未开口，花正芳就流着泪抢先说：“黄班长，薛金凤被打死了！”
接着仔细把情况说了一遍。
几双到嘴的筷子都不动，听得呆了，接着响起了一阵痛哭声。
贾仁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夹了口白菜，嚼完吞下，然后平静地说道：“我们现在从事的革命工作，我们现在是在战场，战场上死一个人有什么好哭的。”
张多芬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手抹眼泪，一手指着贾仁慈，哭声道：“你就不是一个人。”
金城、武池两县的工农联盟联合防线坚守了两个月，四月初的某个夜就被占绝对优势的贫司攻破。
凌晨一点，武池县整个县城都乱透了，成千上万人瞬间从床上跑到街上，朦胧中不知东南西北。
城内人山人海，携老携幼，哭爹叫娘比比皆是。
城外火光冲天，枪炮声不绝耳，溃逃的人流如决堤洪水般朝城外涌去，漆黑中被踩死踏伤的不在少数。
昨天下午，正在武池县一中操场打篮球的竹节和柳青青突然听到一阵呐喊，人们便发疯似的往公路边的一辆卡车上爬。
他二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跟着，二人朦头朦脑地上了车，车子就象疯了一般向前蹿了出去，不久就在武池县黑庙公社的一所小学停下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上车，更不知道这辆车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停下来。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肖二娃从驾驶室跳下来，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两枪，大声吼道：
“日你些妈，快滚下来！昨天就命令你们向省城龙都城方向撤退，你些狗日的还在武池县等死……统统下来，老子还要去接曾副总司令，他老婆生孩子了！”
原来，命令后方非战斗人员转移至省城龙都城早在前天晚上就下达到了金城、武池两县，遗憾的是这些上万之众的流亡大军并未接到这个命令。
下了车他们就往黑庙小学涌去，柳青青和竹节在楼上一间教室的角落里倒下就睡着了。
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了主意，往何处撤？怎么个策法？有没有人安排调度？
这一切浑然不知，所以索性先把觉睡醒再说。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黎明，突然震天的踏地之声从远处传来，呐喊之声更如惊雷，睡觉的人都被惊醒。
“怎么回事？”
大家快速坐起，朝公路上跑去。
柳青青和竹节奔出学校，就看见公路上有数不清的手电在黎明的夜空里劈划，黑麻麻的人群如同大河决堤般地从武池县方向汹涌而来。
无数赤着脚板的人披着五花八门的棉被在人流中艰难地奔突，呼爹叫娘、喊儿喊女的声音凄楚直彻云霄，他们毫无目标，顺流而动。
春雨潇潇，公路十分泥泞，人们满身是泥。
柳青青和竹节并没有跑，他知道此时融进去，将如跌进大江。
天光大亮的时候，柳青青和竹节站在学校门前的阶梯上，居高临下密切注视着公路上的“人流”。
终于贾仁慈的身影浮现了，柳青青和竹节同时放开喉咙，高舞手臂：“贾仁慈，贾仁慈，我们在这儿！”
贾仁慈好不容易才看见了居高临下的柳青青和竹节，便迅急地从人海中拼命地挤了过去，冲到他俩面前就大吼：
“你们俩这样做对头，走的时候也不叫一声我，害得我象个落水狗！”
此时的贾仁慈已是满身稀泥满身水，狼狈不堪。
“慈舅，我们也是毫无目的的跑来的……”竹节把情况作了解释。
“花正芳呢，你看见她没有？”柳青青问。
“晓不得，”贾仁慈颤着声说：
“昨天夜里只听到一声发喊，睡梦中的人就往外冲，往公路上涌……我们三分部的人一个都不见，四分部那几个女娃也一个都不见."
"你俩影子也不见，那时我感觉自己象一颗沙子被汹涌的流水冲刷着……第一次我感到孤独的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