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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气温下降到零度，天色灰白，雪花在阴冷中回旋，还没落地就融化了。这是东港冬日不多见的雪天。
期末最后一场考高等数学，若乔为此做了十足准备，一周以来几乎夜夜熬到十二点，刷题练手。交卷铃声一响，她顿感轻松，却一点儿也不想欣赏东港难得一见的雪景，而是抓紧时间把书籍放到自习室，再一溜烟地跑到阅览室，打开一个月前更新的各类时尚杂志，让其中目迷五色的照片刺激她疲劳又荒芜的感官。
“若乔估计是憋坏了，一下子拿了这么多”，乐柠在一旁带着同情的目光说。时尚杂志本来就厚，若乔几乎把阅览室里所有种类都拿了来，一大摞堆得老高。这回复习高数，乐柠作为“课外辅导员”帮助若乔和隋然答疑解惑，此刻她手里正拿着一本体育杂志——她喜欢F1赛车和网球。
“我也快憋死了。我真的不适合学数学。”隋然在翻着一本《图解山海经》。
阅览室禁语，大家说话声音很小。
这是若乔来东港后度过的最轻松的一个下午。
八点，大家早早收拾东西返回宿舍。
全校的期末考试都结束了，本地学生早早离校，他们之中有的甚至提着行李箱进考场，就为了考试结束第一时间回家，校园突然安静了下来。
三个女生走在湿漉漉的小径上，积水反射出路灯昏黄的光，在冬日阴冷的黑夜中，倒显得是一分暖色。
“你们行李收拾好了吗？”若乔问，她知道隋然和乐柠都是大清早的火车，而从学校去火车站还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还没，掐指一算，我四点半就要出门，大不了今晚不睡了呗！”隋然说。
“我们寝室有人回家了，把网线借给我们用，我和然然准备收拾好行李，找几部电影，困了就睡，不困就看到天亮。你一起来吧！”乐柠邀请若乔。
“我就不看了。我第一次体验春运，还是独身一人，我今晚得想想要做什么准备。”前几日若乔的心思都放在考试上，今天才开始考虑回家的事，心中有些不安。
走过连接校园与宿舍区的天桥，若乔看着桥下，腊月里，仍有零星的集装货运大卡车呼啸而过，在潮湿的路面溅起金色的水花。
见若乔和隋然都沉沉闷闷，乐柠提议说：“太冷了，我请你们吃酒酿蛋花汤圆好不好？吃完再回去收拾行李。”
“好呀！不过让我请你们吧，谢谢你们先富带后富，帮我学高数！”美食让隋然兴奋了起来。
小吃店就在宿舍对门。滚烫的酒酿上密密地铺着金黄的蛋花，从老板娘手里的小铝锅中跳跃至碗里，温暖的香甜抚慰了孤寂冷清的夜晚。
“来来来，我们碰一下，干了这碗酒……酿！”隋然摆出一副大碗喝酒的架势。
三人将手中的碗轻轻碰到一起，在夜晚城郊杂乱的小巷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祝我们一路顺风，寒假愉快！”乐柠喝了一口，洋溢着笑脸：“好烫啊！”
“祝我们成绩优越，奖学金到手！”隋然应声道。
“祝我们欢度春节，新年新气象！”若乔喝了热热的酒酿，暖意在心中升腾，兴致终于上来了。
小店淡淡的灯光映着三个女孩粉嫩的笑脸，仿佛这半年中离家的怅然、集体生活的局促、理想与现实的落差，都在这碗甜甜的酒酿蛋花中消散。
隋然满意地放下碗，说：“说到新年新气象，你们新年有什么新打算不？”
“我期待下个学期的国际金融和财务管理课。这学期虽然过的很辛苦，但始终感觉自己在专业大门之外敲敲打打，新的一年，总算是要正儿八经接触专业课了！”乐柠的心思总是离不开专业课，她说完转而向若乔问：“若乔你呢？”
若乔语塞了——几个小时之前，她想的是如何度过考试，现在想的是明天孤身挤春运会遇到什么情况，只得说：“我还真没仔细考虑过。也许......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
“哎呀！你们怎么三句离不开学习呢？作为大学生，你们不想谈个恋爱吗？”隋然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还轻轻拍了拍桌子。店里除了她们仨，已经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娘在门口安静地收拾炉灶。
若乔和乐柠同时瞪大了眼睛望向隋然。
“我们......跟谁谈呀？”若乔问。
“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虽然说起来大学生可以谈恋爱了，但是我觉得自己这四年的核心任务是读书、考研，摆脱这个学校！”乐柠说得一本正经。
“也是。你俩都有道理。我问这个问题，也是因为自己没有答案，想听听你们怎么说。”隋然托着腮。
“首先，我们接触的男生总体就不多。”若乔说。
“是啊，和学校有关系。我们学校专业小，且范围局限在财经类，不像理工科学校或者综合型大学，男生多。”乐柠说。
若乔的脑海里出现了她在这半年中认识的男生——同班二十个男同学，除了平时上课见一面，几乎不说话，有的人她甚至还没对上名字；学生会里的学长以及学院办公室里一起工作的学长，五个以内，都是“领导”，再没有其他了。
“说实话”，若乔道，“我来东港之前，有过一些浪漫的憧憬。”
隋然赶紧拿着自己的碗碰了一下若乔的小碗，道：“喝一口，详细说说。”
“以前我总觉得，如果青春的时光里，只有念书，尤其还是那种以考试为目的的念书，那可真是遗憾”，若乔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我刚来时，挺期待能有浪漫发生的。我想着，这里可是东港哎，以浪漫和时尚著称的国际大都市！”
“然后呢？”乐柠问。
“来了之后，有点失望。原来东港这么大呀，大到我们生活的地方与电视电影里的画面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若乔失落地用勺子搅动着所剩不多的酒酿，“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男才女貌》……”
“我也看过！一个灰姑娘在地铁上遇到高富帅的故事。你该不会真相信现实生活中也有这回事吧！”隋然问道。
“现在肯定不信了，我们这距离地铁站好远呢！”若乔双眼看着小店的吊灯，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首歌唱得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乐柠说，“我同意若乔关于青春的说法。但我觉得，浪漫这事得有缘份。在缘份没来之前，把青春用在读书上，哪怕是为了通过考试，一点儿也不吃亏。我没有康庄的天赋，也做不到像她那样对自己狠，插班生我不敢想，但我一定要通过考研摆脱这里。我要考一个名校的研究所，你们也是。抛开浪漫不谈，或者包括浪漫一起谈，我们都值得更好的未来。”
“是，乐柠说的对。”若乔的飘渺思绪被乐柠的激昂拉了回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许途中与他相见！”
“哈哈哈，若乔你可太文艺了”，隋然说：“哎？你姐在谈恋爱吧？她感觉怎么样，浪漫不？”
“对呀对呀，虽然知道你们一模一样，但没见过她，心中总有些好奇。你说过她男朋友是你们高中最帅的人，给我们看看呗？”乐凝带着腼腆又温柔的笑，似乎在央求。
若乔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本能地回避依乔和萧梓舟的动态，导致她如今连QQ空间都不想看。但乐柠和隋然如此好奇，若乔觉得应该满足她们。于是，她拿出了手机，打开QQ，在小店温润的灯光中，将依乔和萧梓舟发布的照片一张张介绍给她的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