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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九月,清晨10点还骄阳似火,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外头热浪滚滚。
原楚瞥了眼后视镜,扬笑开口“小行啊,小迟刚刚来,环境不太熟悉,你等会带他逛逛啊。”
“没问题原叔!”
说罢陆羽行抬臂一勾隔壁一直缄默的清瘦少年脖子,笑眯眯
“我们俩谁跟谁呢!”
“等会我带他见见我小舅,他在这任校长,一见他保准乐开花,谁让这小子从小就是学霸呢!”
陈迟皱了皱眉头,不耐扯开那只箍人的手臂。
“得得,不沾你得了吧大少爷。”
眼看就要到学校门口,原楚轻咳了一声,说“小迟啊,你爸本来是要送你过来的,但董事会临时有事,他撇不开身...”
“我知道了,原叔,就在这下吧。”陈迟语调冷淡打断。
陆羽行领人去办了手续,正巧他们去的时候校长段明达不在,不过一路上不少老师见了陈迟都两眼放光,热情得陆羽行都有点不认识了。
“啧,咱们学霸大人就是受欢迎哈!”
“嗯。”陈迟也懒得驳,一个鼻音字应付了事。
陆羽行嘶了声,“瞧你那无聊样,三中是比不过你一中,但胜在自由啊,没你们管得这么严,走,哥们带你逛逛。”
他边走边介绍
“这是食堂,那饭菜比我妈做的都难吃,不过咱们不用吃...”
“嗯。”
“你刚刚见那个是教导主任,死古板,别让他逮到你迟到或者泡妞啊,他这人最会冠冕堂皇那一套了...”
“嗯。”
“你们班我也熟啊,老师爱得不行,你班长叫杨钰,她这人能处,就是脾气有点爆...”
“嗯。”
一圈下来,陆羽行嘴皮子讲到起皮,就得人这么一个字。
眼看着要变天,剩下半天时间他正要说不如去游戏厅打发,惜字如金的人开口了
“我一个人走走。”说罢提步往外走。
陆羽行知道人心情不行,叹了一口气,冲人喊
“明天早上我在老地方等你,这回换你别迟到啊!”
闻言,少年眼底的冷意淡了淡,摆了摆手。
三中校内环境一般,不过背靠了条大江,附近开发成了沿江公园,也算是个休闲好去处。
但彼时大雨将倾,午饭后散步的老人都在往回走。
陈迟则有些刻意又漫无目的地在外头闲逛。
“滴滴滴。”兜里电话振了起来。
刚抬起屏幕,界面便覆盖上雨点,陈迟接过朝附近一栋居民楼快步走去。
“喂,爸。”
低声说完这句,他有些不知再如何开口。
而少年脚步刚刚在屋檐停下,那头传来男人听着平静的一句
“今晚我不回去了...”
挂断电话,陈迟垂下手心,任由雨顺着发梢滴落。
须臾,他像是想通,甩了那些水珠,又像是破罐破摔,抬头看向雨幕,暗沉的云层像一滩偌大浓重的墨色平静地在头顶悬浮,明明不断降下柔软无害的结晶,却还是透露出一种无法逃脱的死寂。
他扯了扯嘴角,随后,回身大步冲进那漫天大雨里。
——
那会儿的陈迟并不知道。
自己在如此失意的一刻,成为了一个姑娘难以忘怀的惊鸿一瞥。
人生的戏剧性,有时莫过于此。
......
陈迟的转学生涯并没什么太大波折,不过比起一中那些兢兢业业的同学们,陆羽行这家伙就显得尤为不安分。
静了音的手机不停振动。
【你都这样了还学什么学?能不能给别人一点活路?】
【大少爷不是我说你,天天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死鱼样,就不能有点人味?】
【这样,你下来,下来帮我一把,赢了,哥们我就把之前欠你的钱都还你行不行?】
看到这句似曾相识且无耻到要债主自己争取还钱的话,陈迟嘴角抽了抽。
不过两秒后,他从后座起身。
夕阳余晖在楼宇间穿梭,少年欣长的身形在阶梯上留下长长的疏影,铃声响起,他步调依旧散漫,胸口却忽而被一撞。
掌心握紧扶手堪堪稳住身形,胸腔下一道弹软的触感抵了上来。
“你没事吧?”女孩后退,急切但仍听着温软的声。
意识到她刚刚第二道无意撞上来的是什么,陈迟唇线抿紧。
不等他开口,身后响起一道扰人的催促,女孩匆忙道过歉跑了。
“那个同学!还愣着做什么?不见铃声都过了吗?!”
少年回头,眼尾一垂,桀骜的脸上透出了一种可怜的丧气
“老师,我的腿上周刚刚断,病也没好。”
本想彰显威严的教导主任脸色变了变,轻咳“那...那还不...小心点。”
陈迟正要抬步往下走,视线一停。
那只白鞋鞋头处清清楚楚映着半只菱形交错的灰色鞋痕。
那是他新穿没几天的新鞋。
这次出逃,胜利归来的两人刚好遇上下课,一个女孩从楼梯口急匆匆跑了下来,在一众熙熙攘攘的蓝白校服学生里,冲在最前面,挺扎眼。
陈迟淡淡瞥了一眼。
原先那个莽撞鬼。
还背着那蓝色书包,圆圆脸后一簇黑马尾一晃一晃,个子不高...
跑得倒挺快。
陆羽行见人停住不走,人精如他,从身后窜出,顺着人目光看过去
“看谁呢?”
少年抬腿,话说得平淡
“今晚替我刷鞋。”
无力还债只能跑腿的陆羽行:“......”
......
时间转到某个拖堂的周日午后。
教室里一群人坐着,心却不知飘到了哪。
比如他们的班长杨钰,就带头朝窗外偷摸举了个ok的手势。
教室的另一角,单人座,靠窗,最是不起眼的座位,偏坐了位极为打眼的少年,一副耀眼的容貌,薄薄的眼皮下那双眸子神秘又淡漠。
下课铃已经过了两分钟,讲台上数学老师却还止不住滔滔不绝,但似乎与他毫无干系,少年百无聊赖转着笔,目光随意一扫。
彼时窗外的少女正点头笑。
随着大大眼眸一弯,恍如夜空中两颗星星穿透乌云乍然亮起,闪得惊人,唇角弧度更似月牙般完美,隔着桌角高高垒砌的书本,都有种无形甜到喉咙眼的余甘。
“喔~终于下课了!”
教室人群喧闹四散,宛如刹那惊回,陈迟怔然回神。
窗外,女孩见到生人止了止笑,接到小姐妹又偷偷雀跃几分,搂过女孩手臂。
两个人不知在低语些什么,少女侧抬着头,眼里的光,很亮。
陈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当然,要是陈迟知道若干年后的自己为此介怀了多年,只怕他这会儿只会提醒自己——
别做蠢事。
......
陆羽行最近发现陈迟这家伙最近特别配合他翘自习,而且往常都不爱凑热闹,现在竟然天天掐着点回学校。
好像就是为了看学生从学校里逃出来的盛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