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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馆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苏梨抹去大概被灯光刺出来的泪，手压住手机里刚收到的这条消息，心情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最终终于归于死寂地沉到了谷底。
每月……四万……？
她掌心冷汗津津地捏着半旧的卡包，医院的缴费页面近在指尖，催促着她赶紧付款，趁早走人。
“梨花儿。”
耳畔有人在唤，苏梨却只情愿她不必醒。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又病了？”
随即，一只温暖的手心轻轻贴上了她潮湿的额头。苏梨像骤然被打捞出水的鱼，惊得身子一颤。
“不烧啊……”
俞赫松了口气。紧接着，“嘣”地一下，苏梨的脑门儿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弹。
“——不烧，但傻了。”
“——哎哟！……疼！”
苏梨吃痛坐起，抬眼却正好迎上俞赫黑透透的眸子。她立刻反手锁屏，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搡进自己躺椅下的运动包里。
眼看着，俞赫把两只瘦手往长溜溜曲线利落的黑色比基尼腰间一叉。
这姿态，倒像在给她当场判刑：
“你啊你啊，梨花——你这小脑瓜里净装些什么？上周联谊回来，你就请病假彻底不见人，信息也不回，直到前天才回来上课。建筑系里都传你住院了……
“好不容易你今天说来游泳，我还带了芋圆，结果你却一门心思成佛入定……？怎么了？你还好吧……？”
苏梨被俞赫的这一连串追问堵得语塞。她又想起医院刚刚发送给她的那张月度催缴账单……就像，一把悬在她心头上的沉重的刀子。
对比上周末的联谊……她还是觉得那一晚，她就像爱丽丝突然掉进兔子洞。
边想着，苏梨只得拎起俞赫带来的大保温桶挡驾，把芋圆盛出来拿去塞爱吃甜食的俞赫的嘴：
“……哎，从来就不是住院……这些人的嘴！……还不是我在想着兼职、组会还有期末论文……”
一句话，苏梨就把家里的大麻烦支了过去。
“不是你住院就好。害我白担心一场。不过，与其看你在这里发呆……我的周末呐？”
偌大一个校园游泳馆，空荡荡回荡着俞赫的拷问。苏梨心里先笑：明明，俞赫都已经在主动陪她散心了。
苏梨望着水波荡漾的游泳池，忽然庆幸自己还有俞赫这个朋友。
不然，她真不知自己能撑多久。
自己，竟要被母亲每月的四万医疗费难住了。
此时，苏梨的指尖无意识般地揉搓着额头：该上哪里找这笔额外的款项呢……？
她正想着，眉头深锁。忽然，她注意到俞赫正满脸坏笑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你居然好意思怪论文？”
苏梨回神，这才发现俞赫眼神闪亮，一弯腰竟从自己半开的卡包里捡起一张小纸条——
“只怕，你卡包里小心保存的‘这个’……才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吧？”
随俞赫的右手胜利摇摆，小纸条不过半张便签大小，倒像从草稿纸上匆匆撕下来的。明明不起眼，却格外抢动苏梨的眼睛。
“姐姐！”
边撒娇，苏梨立刻伸手就去抢。
俞赫哪可能松手？她灵巧地一闪，便让躺椅上的苏梨扑了个空。高举着纸条，俞赫正要大声地读：
“——啊？只有电话？就这？谁的？”
俞赫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
“梨花，你被诈骗了？校园贷和卖卵绝对不能碰啊！”
“俞赫！”
苏梨哭笑不得。从前，她从不对俞赫遮掩。但不知为何……这次，她真的不想和俞赫说起那晚的事。
她还记得那天早晨，纸条被压在她震动的手机之下。
深青金蓝的墨水，笔迹锐利拔群，瘦金体的行书明显出自锋锐外露的个性——
十一个数字，飞起潦草却分明，就像担心她看不清。
——只可能是手机号码。
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苏梨一声轻叹，脸上不禁露出为难的神色。
“噗”——终于，俞赫绷不住，扑进苏梨柔软的怀里彻底笑出声：
“梨花，你呀，你实在太~~~可爱了。你怎会担心有人不爱你呀。”
苏梨微微发热的脸颊被包子样地捏了捏，而俞赫正把小纸条原样地小心收进苏梨的卡包：
“我猜，这个号码的主人——是那个后半夜送你回来的顾学长，对吧？
“我听老周说，赶忙来接你的时候——他可真长了养眼的一张脸；要不是靠他把你抱上三楼——”
苏梨的脸红透了。她连耳朵根听着这些话都热得发烫。只要她闭一闭眼，她心中就能浮现起那晚的车后座与漫天飞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