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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晴空万里。
付友兰撞到的洋人气笑了。
一口风味挺独特的中国话:“小赤佬!是你撞我!你让我赔钱?”
“大人,你一定是财运亨通的富贵人!这一身的华服一定是有名的裁缝做的,配得上大人的长相。看得出来大人一定是慷慨大方的人。就算是小人犯错撞到的大人,我们穷苦人来钱不易,你也一定会帮助小人吧?”
半个中国通的洋人听身边陪同翻译说了好一会儿,眉开眼笑的得意:“hmm,smart kid,but it’s you knock into me. how do you think I should pay you?”
拽洋文付友兰就抓瞎了。这黄毛也是故意的,刚才明明会讲中国话。翻译哈哈的乐着说:“小子你还挺机灵,会说话。说破天去也是你撞到的洋大人。你怎么还要让他给你钱?”
付友兰寻思洋人既然有耐心和他理论,八成还是有戏的,可以拉扯拉扯。于是他做出一副哭丧的脸诉苦:“我们家掌柜的出了名的*螺蛳屁股劈精肉,蚊子肚皮刳脂油。小人不小心打碎了玻璃罩回去不好交待。我一看就知道你们这位大人就是位富贵又慷慨大方的好人……”
翻译慌慌的摆手示意付友兰先不要说下去。他想了想,开始给望着他一副兴趣盎然的洋大人翻译。心里恨恨的。
这位洋大人是一个古董商。他名叫伦茨,跑到中国淘金的。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伦茨的父亲看到报纸,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金钱气息。于是伦茨父亲跟随约翰牛的舰队来华。回国后他对自己年幼的儿子说:“遥远东方有无数黄金和财富。帝国已经打破了东方的大门,是时候去冒险了!”伦茨开始对中国的事物产生浓厚的兴趣。他跟随父亲已经三次往返中国,最长的一次住了三年多。这一次他父亲没有再来。
伦茨是个中国通。他在广城和松江都待过。松江临近江南腹地,自宋以来历代富庶,好东西不少。他主要搜罗一些宋明朝的书册和绘画,碰到瓷器更是狼见到肉一般。
古董商天然的憎恨赝品。伦茨凡事力求尽善尽美,非常注重细节。他作为专业的中国淘金客,特地还学习汉语和中国历史。即便如此,他还是请了翻译。因此伦茨对于翻译的要求相当高,必须完整、准确、快速的翻译,务必保证转述过来的意思明确无误。
所以翻译恨恨的心里暗骂:土鳖三还会拽词儿,什么“螺蛳屁股劈精肉,蚊子肚皮刳脂油”。这是大街上正常一个土鳖三说的出来的?怎么翻译?就说掌柜的是个抠屁眼儿的吝啬鬼不好吗?!
土鳖三付友兰讲不出这么文雅的骂人话。他从赵永这儿学的舌,还讲的不对原话。总之,翻译有点犯难,洋人有点兴趣,自己就多一点希望拿到钱。
反正翻译想糊弄过去,伦茨不让。他不满的问翻译:“Is he really saying in this way? his boss is greedy?what’s meaning for ‘螺蛳肉,蚊子脂油’?”
翻译脸色变了变,果然混不过去。那就硬着头皮,勉为其难讲讲洋泾浜看吧。“he is saying in an interesting way to describe a man who’s closefisted. It describes ‘cut meat from butt of spiral shell, and take fat from mosquito’s belt.’”
伦茨一脸啥玩意,你逗我玩的神情。翻译想撞豆腐玩。
“As known, there’s no meat at the end of shell. the mosquito has no fat in it’s belt. but someone who want to get them. So have you got it?”翻译也算是调用了全部的十成功力,脑浆子都干冒烟。伦茨体会不到中国语言的艺术,这个是文化差异啊大佬!你自己说话直来直去的talk straight那一套,听别人说话就要阅读理解十级,扒出隐藏含义。
双标怪!翻译就不想说话。
伦茨平时喜欢端着,摆出一副约翰牛绅士的姿态。他就不为难翻译了,毕竟还要赶时间去朋友那边看一件物件。伦茨对于付友兰属实没有多大的善意,只能说自己碰到了一个有点意思的少年。仅此而已。
伦茨和翻译两个人离开,付友兰也不好阻拦。他只得回身去商店。去之前他灵机一动,拉了个看到全程的路人做托儿。付友兰答应他,事成不成都给十个铜板。
商店伙计哪管你们说的天花乱坠呢,什么洋大人碰掉玻璃罩摔破了,他谁啊?面子这么大,白让商店贴钱送你个玻璃罩。
他们在店里吵吵嚷嚷的,围来一群看热闹的。外面的人都探着脑袋踮脚瞧新鲜,把门都给堵住了。这下把商店的老板给闹出来。
老板老大的不满,听了个大概开始赶人:“吵什么呢?就一个玻璃罩有什么吵的!伙计,去库房拿备用的给他。别耽误生意!”
付友兰兑现给了路人十个铜板,这次小心抱稳了回米店。掌柜的责怪他误事,刚才来一车货没人清点。他亲自看着力工称重记数,还和力工吵架少了一袋货。浪费时间!要不是打不过力工,掌柜的都打算上去糊一巴掌。少一袋米又不是少十斤米,有什么好吵的。点三遍怎么了?!我也没冤枉你。还嫌弃我点不清楚,自己心里有点逼数!
掌柜习惯性迁怒,付友兰借口干活躲了。
老四杜白虎跑码头两个月没回乌程。刘继中给的一大包洋货都是托人带回去的。为此老四给了人三根蜡烛作为报酬,并许诺以后也帮忙带货。这次回乌程刚好是主日。傍晚兄弟们聚在船上,按例摇船去湖心。老二陆平许久没碰到老四了。老四天天跟船东奔西走的,难得来参加一次弥撒。
老二问老四:“盛小生学医学的可好?”
老四挠挠头:“还……好吧!我听不懂的他听得懂。他现在正跟刘教头学摸脉诊病。”
陆平露出羡慕的表情,神往的喃喃说:“那可真好。以后我们就能找盛郎中治病了。”
陆平的家世很好,但是家门不幸。他的故乡遭受洪水后瘟疫肆虐。家里三十多口人的性命都被瘟疫夺走。那时陆平已经四岁多,刚懂事就经历了长辈双亲离世,无依无靠的苦难生活。他一直都遗憾和痛心眼看着亲人在眼前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