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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苦涩中带着几分温润,药炉中炭火幽幽燃烧,汤药在铜壶里咕嘟翻滚,发出低沉的气泡声。
烛火映照着悬挂的帘幕,轻纱微微飘动,将屋内的光影切割得忽明忽暗,给这片空间笼上一层静谧而神秘的色彩。
墙角,几排老旧的木架上堆放着卷轴医书和药方,架子上方悬挂着风干的草药,黄芪、人参、当归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与空气中的血腥味交融,营造出一种既治病救人,又仿佛拯救生死的沉重氛围。
病床上,三道身影安静地躺着——
苏长安迈步走入,视线依次扫过病床上的伤员,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都是靴底与木板轻轻摩擦的细碎声响。
顾百川,这个一米八几的大汉,此刻被纱布层层包裹,宛如一块腌制入味的五花肉。厚厚的纱布从额头一直缠到脚踝,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像被世道抛弃的流浪狗。
床边的药碗里还残留着半碗黑乎乎的汤药,显然是被他硬着头皮灌下去的,连药渍都溅到了床单上,可见这位爷喝药时的挣扎程度。
陆青山。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如今仍是安静地躺着,身上缠着绷带,半边脸敷着药膏,微微泛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而是微微睁开一丝缝隙,像是一头受伤的狼,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即便受伤,他的手依旧保持着握拳的姿势,露出他根深蒂固的战斗习惯。
最后一张床,赵四海,苏长安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顿时眉头一挑——
这货的情况,比前两位还要离谱。
不仅被纱布包成了个蛹,甚至连嘴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呜呜呜”地挣扎,像是一只被打包封印的大鹅。
像极了医馆特供的“白斩鸡”。
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三人各具特色的惨样。
苏长安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啧,这哪是医馆?这分明是人间炼狱啊。”
空气瞬间安静了三息。
顾百川翻了个白眼,沉声道:“滚。”
陆青山轻轻睁开一只眼,懒得说话,只是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红,像是不想搭理某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赵四海最惨,嘴被封着,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疯狂挣扎,“呜呜呜”地抗议,拼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苏长安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四海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啧啧,简直像个被端上桌的白切鸡。”
赵四海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像铜铃,试图用怒火焚烧苏长安。
但可惜,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
顾百川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选时间回来,等我们都伤成这副鬼样子了,才姗姗来迟。怎么?是怕看到我们被追杀的狼狈样,所以特意等到安全了才出现?”
陆青山轻轻睁开一只眼,语气淡淡:“有道理。”
苏长安一脸无辜地摊手:“这话就不地道了,我这叫战术性拖延。你们想啊,要是我也受伤了,谁来替你们守灵?”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顾百川:“……”
陆青山:“……”
赵四海:“……”
然后——
赵四海猛地从床上挣扎起来,眼里写满了“老子今天非骂死你不可”的决心,“呜呜呜”地疯狂比划,试图用手势表达内心的愤怒。
但他忘了自己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结果一个用力,直接把自己摔了回去。
“嘭!”
剧烈的撞击让床架都震了一下,药碗里的汤药差点被震翻,赵四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僵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苏长安嘴角一抽,忍不住笑出声,随手一挥,把赵四海嘴上的纱布扯开。
赵四海猛地吸了口气,下一刻,仰天怒吼:“你丫的——!!!”
然而,刚吼了一个字,嘴巴还没彻底张开,伤口撕裂,疼得他瞬间惨叫:“啊啊啊啊啊!!!卧槽!疼疼疼疼!!!”
苏长安耸耸肩,语气惋惜:“哎,本来想听听你的肺腑之言,看来没机会了。”
赵四海捂着嘴,疼得眼泪汪汪,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回去。
顾百川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长安,最终轻声道:“你……真的还活着。”
短短几个字,带着深深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随即,赵四海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你丫引开敌人,我们拼了命往京城跑,结果路上还是被追杀了十几次!”
他猛然坐起,激动得带动了伤口,痛得“嘶”了一声,额头冒出冷汗,可还是咬牙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混蛋不会死这么容易!”
苏长安轻轻叹了口气。
他早就猜到,他们在回京的路上不会太顺利,可真正听到赵四海的声音,看到他们身上的伤,他才意识到——他们经历了多大的危险。
“对不起。”他低声道。
这句话一出口,屋内瞬间安静了。
赵四海一愣,随即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苏长安。
“……你道什么歉?”
顾百川深深看着他:“你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杀手。我们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你的功劳了。”
陆青山的声音低沉:“你若是死了,我们才真的没脸活下去。”
苏长安笑了,笑得坦然:“所以我才活着回来啊,怎么样,够不够讲义气?”
赵四海的眼圈微微泛红,嗓音低哑:“狗屁义气。”
苏长安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把这木乃伊拍得差点疼晕过去:“别哭哭啼啼的,丢人。”
赵四海被拍得龇牙咧嘴,差点从床上翻下去,气得破口大骂:“你给我滚远点!!”
顾百川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苏长安:“说真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长安摊摊手,语气轻飘飘:“运气好呗。你们家四海不是一直说自己是运势师吗?这次算他运气太好,福泽深厚,把我也给庇佑了。”
赵四海差点没把枕头砸过去:“你特么少给我扣帽子!”
陆青山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带着些许试探:“真的是运气?”
苏长安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眯起眼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丝笑:“当然是运气啊,你们还真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
顾百川盯着他,眼底带着几分审视。
苏长安淡定地回视。
片刻后,顾百川忽然笑了笑,轻轻叹了一口气:“行吧,你不想说,我们也不问。但你要知道,我们三个能活下来,全靠你。”
赵四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声音低低的:“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苏长安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随意:“行,下次让你们先死,我再走?”
赵四海差点气炸:“你给我滚!”
陆青山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睛。
苏长安看着他们,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行了,等你们伤好,再一起去喝酒。”
顾百川笑了笑:“这次算我请。”
赵四海咬牙:“……算我的。”
陆青山缓缓道:“你请。”
赵四海:“???”
他扫了三人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啧,果然兄弟还是最了解我。”
三人:“滚!!!”
笑声在屋内回荡,夜色透过窗棂洒落在四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错。
这一刻,他们无须多言,生死已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