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罡风掠过千仞绝壁,将祭天台边的玄色旌旗扯得猎猎作响。嬴政负手立于青铜夔纹炉前,冕旒玉串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寒芒。炉膛内赤焰吞吐,映得帝王深衣上的十二章纹似要破帛而出,玄鸟暗绣在热浪中振翅欲飞。齐鲁方士徐衍枯瘦的手指划过镜缘蟠螭纹,青铜竟泛起血丝般的赤纹:"紫微垣移位,帝星正悬泰山之巅!"
帝王唇角勾起冷笑,拇指无意识摩挲腰间玉具剑的螭龙吞口——那处凹痕是邯郸寒冬里为阿房夺药时,被赵人用冻硬的黍米砸出的伤痕。三日前墨家密报在脑海中闪现:铜镜夹层藏楚篆咒文,六国余孽竟想用魇镇之术动摇天命!
"徐卿有心了。"帝王突然扣住镜缘,冰凉的青铜激得掌心旧伤灼痛。徐衍瞳孔骤缩,瞥见嬴政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沿着蟠螭纹游走,竟在镜面凝成血色龙形。
御史大夫王绾突然膝行两步,广袖扫过祭坛青砖:"陛下!《吕氏春秋》有载'天垂象,见吉凶',徐公所言..."话音未落,嬴政骤然转身,冕旒玉串撞出碎冰之声。老臣喉头一哽,瞥见帝王指间血珠坠入炉火,爆起三尺赤焰。
"王卿可知此镜来历?"嬴政振袖展臂,玄色深衣在罡风中如夜枭展翼。徐衍枯指猛地攥紧祭袍,龟甲纹在膝下烙出深痕。
墨家巨子禽滑厘踏前一步,玄铁面具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冷光:"禀陛下,此镜乃楚怀王时铸,镜钮七颗对应北斗,镜背饕餮纹暗藏十二道血槽。"铁指划过镜缘,带起刺耳刮擦声:"三日前剖开夹层,得楚篆三十又九——"
"够了!"徐衍突然暴起,白发在热浪中狂舞如蛇。枯掌拍向夔纹炉时,嬴政剑鞘已横击其腕骨。玉具剑未出鞘,裹着鲛绡的剑柄重重砸在老方士尺骨,脆响声中混杂着徐衍的闷哼。
十二名赤膊匠人拉动绞盘的号子声骤然响起。禽滑厘玄铁护腕与青铜齿轮相击,迸出点点火星。改良自楚军战车的青铜齿轮组轰然转动,五丈高的熔炉鼓风器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惊起山巅群鸦乱飞。某只昏鸦撞在刻着"五大夫松"的碑碣上,羽翼焦痕与碑面雷击纹竟分毫不差。
徐衍踉跄后退踩到龟甲纹时,嬴政已振袖掷镜入炉。镜面在烈焰中扭曲成诡异弧度,七颗铜钮迸射青光凝成北斗虚影!老方士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夔龙浮雕上:"此乃天帝示警..."
"聒噪!"嬴政夺过禽滑厘手中铁钎,玄衣广袖卷起罡风。铁钎捅穿镜面刹那,一缕腥臭青烟直扑帝王面门。百官惊呼声中,腰间玉佩撞出清越龙吟——那是阿房十岁生辰时,用冻疮溃烂的手指为他打磨的礼物。烟气触到螭纹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消散。
嬴政指腹抚过玉佩螭纹,恍见阿房蜷在邯郸陋巷搓手呵气。十二岁少女将玉佩塞进他掌心时,指尖冻疮渗出的血珠染红了丝绦。"政哥哥的剑要斩尽奸邪。"她笑时梨涡盛着雪光,却不知三年后自己会饮下那杯毒酒,耳坠碰在玉杯上叮当作响。
熔炉热浪扑面,帝王却觉出丝寒意。铜液倒影里浮现阿房剪影,十四岁少女踮脚为他系玉佩的模样与眼前扭曲的镜面重叠。嬴政无意识抚过腰间螭纹,铜匕在掌心烙出与当年陶片相同的纹路。
禽滑厘突然低喝:"成了!"沸腾铜液表面浮现连绵山势,云纹勾勒的峰峦间九道龙形地脉蜿蜒。三十六名墨家子弟齐踏禹步,青铜战靴震得祭坛香灰腾起三尺。某位年轻匠人袖中滑落半截竹简,简上"昆仑水道"四字被热浪卷着飘向炉膛。
嬴政凝视熔炉,墨家子弟呈上的铜匕在掌心发烫。匕身阴刻的稚嫩涂鸦与熔液中的河道走向重叠——那是阿房用发簪在陶片刻的"家山图",当时她笑着说要带政哥哥去看真正的昆仑。
"取印模!"帝王嗓音带着金石之音。三十六名力士抬着陨铁模具踏上祭坛,青铜战靴在青石板上震出闷雷。当赤红铜液灌入"受命于天"阴文时,宗庙方向传来九鼎钟鸣。徐衍瘫坐在龟甲纹上,看着年轻帝王举起三尺青铜钎,握钎姿势与幼时雪姬教他匕首术时如出一辙。
钎尖刺入铜液刹那,昆仑虚影暴涨化作金光没入嬴政眉心。太史令手中简牍突然自燃,火焰竟呈九鼎纹样。奉常掌管的祭器在铜液金光中嗡嗡震颤,礼官捧着的玉璋突然迸裂,碎玉划破指尖的血珠坠入铜液,激起三尺高的赤金色火柱。
徐衍袖中蓍草随齿轮转动震颤:"陛下岂不知天命..."
"天命?"嬴政突然抓起把铜屑撒入炉火,金属爆燃声打断方士话语。帝王指尖轻叩剑柄,看着徐衍脸色煞白:"三日前邯郸飞鸽传书,楚使密会燕商于云梦泽。"说着从袖中甩出卷轴,羊皮纸展开时露出密密麻麻的铜镜交易记录。
老方士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冷汗滴在祭坛龟甲纹上。嬴政靴尖碾过溅落的铜屑,玄色深衣下摆扫过徐衍颤抖的手指:"徐卿可要数数这些镜面蟠螭纹的数量?"帝王屈指弹向卷轴,某处朱批突然显出血色"卅九"字样——正是楚篆咒文的数量。
"老臣...老臣惶恐!"徐衍匍匐在地,发簪磕碰青石发出脆响。嬴政却已转身走向熔炉,玄色大氅在罡风中翻卷如夜枭展翼。炉火将他侧脸映得半明半暗,冕旒玉串在鼻梁投下细碎阴影。
铜液倒影里浮现阿房剪影。十四岁少女踮脚为他系玉佩:"政哥哥的剑要斩尽奸邪。"她指尖冻疮渗出的血珠,此刻仿佛又染红了嬴政掌心旧伤。那日她饮鸩时的梨涡笑靥,与铜液气泡凝成的痕迹完美重合。
"陛下?"禽滑厘的提醒惊破回忆。嬴政猛然惊醒,发现铜液已凝成"受命于天"的篆文。宗庙方向的九鼎钟鸣声中,他仿佛听见阿房在邯郸雪地里脆生生的笑:"政哥哥你看,我刻的昆仑像不像?"
禽滑厘调整鼓风器齿轮比,青铜连杆发出雁鸣般的啸叫。改良自楚军战车的双曲轴结构,使炉温比寻常熔炉高出三成。墨家匠人用铁钩拨开浮渣,露出炉膛内壁的荧光藻涂层——这些取自云梦泽的藻类遇热显影,方才的昆仑纹路正是其杰作。
"三百二十转!"掌火弟子盯着水漏嘶吼。十二名力士同时踩动踏板,青铜齿轮咬合声震得祭坛香灰簌簌飘落。铜液表面泛起鱼鳞状波纹,正是《考工记》记载的"百炼成纹"异象。
九卿中有人膝行欲退,却被嬴政扫过的眼风钉在原地。某位年轻郎官怀中《山海经》简册突然散落,写着"昆仑铜柱"的竹简不偏不倚滑入炉底,爆起的青烟中竟浮现西域戍堡轮廓。
嬴政掷镜时小臂肌肉绷出流畅线条,那是多年练习燕宫短剑术的痕迹。铁钎穿透铜镜瞬间,镜面裂纹恰好形成燕文"诛"字,暗合三年前阿房刺杀楚使时划破的竹帘纹样。
徐衍倒地时袖中滑落的龟甲,裂纹走向与三年前云梦泽占卜结果完全一致。嬴政靴底碾过龟甲碎片的脆响,让老方士想起楚王宫变那夜的剑鸣。当"受命于天"的铜印被钳出熔炉时,东方天际忽现贯日白虹,却在触及泰山之巅时碎作九道金光,恰似冕旒玉串折射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