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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长平谍符
烈日将长平谷地的黄土烤得发白,龟裂的地表像老妪布满皱纹的脸。几株枯草在热浪中耷拉着脑袋,草叶边缘蜷曲成焦褐色的螺旋。嬴政的马靴碾过半截埋在土里的断戟,青铜锈屑簌簌落在草根间,惊起两只正在啃噬腐肉的乌鸦。那畜生扑棱着油亮的黑翅掠过君王冠冕,带起的腐臭气息让玄色王袍上的金线玄鸟都仿佛要振翅逃离。
";王上,这拨流民有问题。";农家女弟子阿禾忽然扯住嬴政的袖角。她粗布麻衣裹着玲珑身段,弯腰时露出一截蜜色腰肢,汗珠顺着脊椎凹陷处滚入粗麻腰带。指尖还沾着方才捻过的湿土,在嬴政袖口留下三道赭色指痕,";东边三丈外的土腥味太重,像是有人连夜翻过——您闻,这土里混着蓟城特有的红胶泥。";
嬴政垂眸看着少女发顶的旋涡,她束发的草绳不知何时松了一股,细碎发丝被汗水黏在颈侧。他忽然伸手拂去阿禾肩头的草屑,指尖划过粗麻布料下紧绷的肩胛骨:";墨家准备的铁蒺藜撒好了?";
阿禾耳尖蓦地充血,慌忙后退半步,木尺";当啷";撞上腰间青铜耒耜:";按、按九宫格埋的,保证他们......";话音未落,西北角突然传来惨叫。一个";流民";抱着鲜血淋漓的脚掌栽倒,裤腿里滚出柄淬毒的短刃,刃口泛着的孔雀蓝在烈日下妖异非常。
几乎同时,其余人齐刷刷撕开破衣,露出里衬的赵国皮甲。最前头的老者木杖裂开,寒光凛凛的吴钩直取嬴政咽喉。阿禾旋身甩出腰间草绳,绳头系着的青铜耒耜如流星锤般砸中刺客面门,碎骨声混着脑浆溅在滚烫的黄土地上,腾起阵阵腥臭白烟。
";护驾!";少女清叱声未落,七八个农家汉子已从土丘后跃出。他们手中的钉耙铁锹舞得虎虎生风,昨夜刚在墨家作坊淬过火的刃口削铁如泥。有个疤脸汉子一锹劈断刺客长剑,反手就把半截断刃钉进对方脚背:";狗崽子!爷爷的农具可还趁手?";
嬴政却像没看见刀光剑影似的,径自走到受伤刺客跟前。染血的楚军符节从对方怀中滑落,他靴尖一挑接住符节,玄色锦靴上金线绣的螭纹正咬住青铜符节边缘。日晕透过符节表面的星宿纹路,在他掌心投下晃动的光斑:";项燕的兵符刻着房宿,";他用符节边缘刮去剑鞘上的泥垢,剑身映出君王微眯的凤眸,";这个却是危宿,看来楚王宫里有人等不及要换将了。";
阿禾气喘吁吁地拖着个五花大绑的活口过来,胸前衣襟被利刃划破道口子,汗湿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正要开口,忽见嬴政瞳孔骤缩——年轻君王佩剑出鞘的寒光掠过她颈侧,剑锋擦着耳廓刺入身后土堆。
";王上!";阿禾僵在原地,感受着剑刃震颤带来的嗡鸣顺着脊椎直窜后脑。嬴政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身没入三寸时,地下传来空洞的回响,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土层深处打了个饱嗝。
五个农家汉子立刻抡起铁锹,翻飞的泥土中渐渐露出个青铜匣角。当最后一块封泥被凿开,阿禾突然按住嬴政手腕:";且慢!这锁眼形状......";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摩挲君王腕间跳动的脉搏,";是鲁班九曲连环锁,错一步就会触发毒针。";
少女解下束发的骨簪,鸦青发丝如瀑垂落腰际,发梢扫过嬴政执剑的手背。簪尖探入锁孔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十二道机括接连弹开的声音让众人屏住了呼吸。匣盖掀开的刹那,楚军调兵符节上的朱砂红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那抹猩红像极了昨夜被屠村寨门楣上凝结的血珠。
";昭二十三?";嬴政拈起符节对着日光转动,忽然低笑出声。阿禾凑近时嗅到他衣襟间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混杂着血腥味的雄性气息让她喉头发紧。她慌忙后退半步,却见符节底部的编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那是燕国密文特有的靛青染料,与她三年前在易水畔见过的刺客文身如出一辙。
远处山梁忽然卷起沙尘,一队黑甲骑兵踏着雷鸣般的蹄声逼近。嬴政将符节抛给阿禾保管,青铜冷意激得少女手忙脚乱接住。符节纹路恰好硌在她掌心旧茧上,那些蜿蜒的凹痕让她想起去年在骊山见过的九鼎拓片——鼎耳处的星图缺口仿佛正等着被什么填补。
";报——!";传令兵滚鞍下马,铠甲上还粘着带血的苍耳,";函谷关急讯,楚军先锋已过武关!";
嬴政摩挲着剑柄上缠紧的犀牛皮,忽然反手削断身旁枯树。年轮间渗出的汁液竟带着铁锈味,他蘸取些许抹在符节纹路间,原本杂乱无章的线条突然显现出云梦泽的轮廓。阿禾望着他抿成直线的薄唇,忽然想起今晨为他更衣时,这唇角还噙着抹讥诮的笑意,此刻却如刀刻般冷硬。
";传令蒙恬。";年轻君王甩去剑尖残叶,惊起一群啄食尸骸的寒鸦,";把咱们在云梦泽捞的‘礼物’给项燕送回去,记得裹上燕国特产的柘绸。";他忽然转头看向阿禾,目光灼得少女耳尖又要烧起来,";你可知为何用柘绸?";
阿禾盯着符节上正在融化的编号,突然福至心灵:";柘树汁遇血则显形!王上是要......";
";嘘——";嬴政食指抵住她唇瓣,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少女看着那截沾着血渍的指尖,忽然发现他指甲缝里嵌着星点金粉——正是昨日批阅的燕国贡品清单上提到的";昆仑砂";。
暮色四合时,农家汉子们从青铜匣暗格里起出第二枚符节。这次刻着的不再是星宿,而是半幅大梁城防图。阿禾摸着图上新添的墨迹,突然想起今晨为王上更衣时,他袖口残留的蓟城墨松烟的味道。那墨香此刻正与符节表面的血腥味纠缠不清,就像咸阳宫檐角纠缠的雌雄玄鸟。
";姑娘且看,";疤脸汉子突然用锹头挑起块带血的布片,";这料子看着眼熟?";阿禾指尖拂过布料边缘的云雷纹,瞳孔骤缩——这正是她上月亲手为潜入楚宫的农家弟子缝制的暗纹!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谷地,几片枯叶粘在符节表面的血渍上。七十里外的楚军大营里,项燕正对着突然出现的云梦泽水匪头疼不已。他绝不会注意到,亲卫送来的铠甲内衬已然被换,调兵符节底部的";昭二十三";正在月光下慢慢融化,露出昆仑玉脉的纹样——那形状与骊山九鼎缺失的星宿分毫不差。
而真正的符节,此刻正在嬴政案头与九鼎拓片严丝合缝。烛火跃动的光影中,危宿星官的位置赫然指向昆仑北麓。年轻君王执笔在羊皮地图上勾画,朱砂笔尖悬在燕昭王二十三年的标记上方,像极了阿禾白日里滴落在符节上的那滴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