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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替我买刀的钱。”
曹况几乎忘了这事,推辞道:“小祖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刀是我送你的,而且这点小钱,何必分你我。我的也是你的!”
尤长安摆摆手,将其中一盏酒移到他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盏,示意道:“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我的!”
曹况知尤长安的性子,若是不收下这钱,今日怕是连这顿酒都喝不成。犹豫再三,也就没推拒。
尤长安将酒盏端至唇边,嗅了嗅,酒是温的,应是刚烫过不久。她似没多少心思在酒上,把酒盏放回原处,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盏外壁,却又不像有心事。
曹况痴痴望着,心中宛如一潭春水,正被她的指尖徐徐拨弄,俨然忘了嘴边的酒盏,端了半晌,滴酒未进。心里不住懊悔,昨晚大抵是糊涂了,怎会留她一人在书斋。
尤长安撩动眼皮望过来,曹况好似做了亏心事,手一时无措,将酒洒在衣襟上。他忙站起身,抖了抖衣裳。尤长安见食盒里搁了一块帕子,便顺手取出递给他。
“小祖宗,到底是你关心我!”曹况笑嘻嘻接过,在衣襟上粗略擦拭了几下。
因这张帕子,曹况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他重新坐下,将手搭在尤长安的手背上,温暖滑腻,叫他心中一荡。
“小祖宗,我还是喜欢你穿女装。这个风回竹苑简直不是人待的。不如你跟我下山,寻个好地,你我叙叙旧……”
话刚说到一半,一柄短刀“啪”地一声,被尤长安掷到桌上。曹况目怔口呆,心凉了一大截,又不敢吱声,默默抽回已在冒冷汗的手。
尤长安斜了他一眼,心里好笑。
曹况脸上难堪,呷了一口酒压惊,咂了咂嘴,尽力闲谈道:“你几时回无名洞府?”
“何时拿到竹液,何时回去!”
“风回竹苑的人不好惹,尤其是那个竹少主,莫要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怎么,你怕他?”
“我只是担心你。竹少主这人如何,你了解不了解?”
“相识不久,相知尚浅。”
“也是。总之一句话,若不想被识穿身份,不要和他走得过近。”
看曹况说得如此恳切,尤长安深有所思。
曹况一口饮尽杯盏里的酒,而后满上。见尤长安的酒盏仍旧满满当当,不免纳闷,这酒虽不是清厮酿,却也是她常喝的一种,何以不喝?难道是在风回竹苑的缘故?可她尤长安从来不会顾虑这个。
“是不是今天的酒不合口味?”曹况又浅尝了一口,没发现不妥。
“酒是好酒。不过,若放了别的东西进去,就难说了。”尤长安注视着曹况,眼中含探询之意。
曹况笑容凝固,听她这话,像是知道那晚在船上,自己曾在她酒中下药一事。当初虽说为了与己方便,无意害她,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与尤长安之间怕是有了嫌隙。
曹况愈想愈局促不安,加之尤长安半晌不说话,慌得他不知如何是好,悄悄用手抹去鬓边渗出的汗。
这话算是说破了,尤长安也就点到为止,不作纠缠。闲坐片晌,起身告辞。曹况一急,赶忙向候在亭外的家仆努努嘴,那家仆立马会意,快速闪离。
尤长安刚出五步亭,一个身影袅袅迎来,是弄雪儿,一袭薄春衫,装束比常日多了几分素雅,多半是造访风回竹苑的缘故。
曹况紧跟出来,故作惊喜,向弄雪儿打招呼。几句寒暄后,弄雪儿秋波流转,媚眼瞧着尤长安,道:“前两日,时公子走得急,落了东西在雪儿那。”
巧的是,她也拎了一个食盒,一面说,一面揭开盒盖,最上一层搁了一个药包,是那日尤长安替丁净买的猫药。本以为丢失了,原是被她拾到了。
尤长安道了声谢,刚要伸手取药包,只见弄雪儿立刻将盖子合上。
“上次一别,雪儿日日盼着时公子来香酩院叙旧。脖子几乎望断,也不见公子来,真叫雪儿寒心。”弄雪儿声音娇软,纤指轻推了一下尤长安的肩膀,神色中有几分幽怨。
“要不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曹况趁势帮腔,“我备了酒食,就等雪儿你来。”同时,小声劝尤长安,“小祖宗,你怕是一时走不了。不若依了她,省得她再惦记。”
曹况的话哄得弄雪儿脸上一乐,欣然拉着尤长安在五步亭中落座。接着,从食盒的第二层端出一碗莲子羹,是她亲手为尤长安熬的。
曹况眼馋,艳羡道:“雪儿,我与你相识多年,也只吃过一次你熬的莲子羹。真叫一个‘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弄雪儿听出了其中酸意,不愿僵了局面,应道:“曹公子就会拿雪儿打趣。时公子既是你的朋友,雪儿自要重视,若有怠慢,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不说,不也拂了你的面子。再则,曹公子今日备的酒菜,可一点不比这碗莲子羹差。”
曹况语塞,自知说不过她,只能笑笑摇头。
弄雪儿目光落在尤长安脸庞上,打量道:“只是雪儿厨艺不精,不知时公子看不看得上这碗莲子羹?”
“雪儿姑娘言重了,哪有什么看上不看上,该说姑娘为在下费心才是。只不过……”尤长安鲜少吃此类甜食,本想婉拒,但又怕伤了弄雪儿的心,因此暂且打住。
曹况和弄雪儿交换了一下眼色,似有话要说。然而,两人都有些忸怩,像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尤长安察觉到异样,放下羹匙,单刀直入问:“你二人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曹况二人都有些尴尬,干笑了一下。既然被识破,省得再绕弯子。曹况难得正经,挺直身子,端坐道,“实不相瞒,我想打探我二娘的案子。”
“这事应该找竹涣。”
“你知道我怕竹少主的。”
“你方才怎么不直问?”
“我虽不是府衙的人,却也知涉及案子的事,不可轻易为外人道。即使我问了,小祖宗也未必肯说。”
“那你为何还问?”
“心有郁结,若是不解开,怕是往后都不得安生。”
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尤长安来了兴味,且不妨听他说说。
曹况喝了两口酒,壮了壮胆,问:“听说找见杀害我二娘的凶手了,可有此事?”
“嗯,找到了!”
曹况手一抖,陷入沉默。良久,他声音颤颤地问出一句:“凶手是不是我曹家的人?”
尤长安听出这话不寻常。曹况这人生性凉薄,能让他这般心忧的人,只有血浓于水的亲人。他知曹祥宠爱柳氏,不会杀害她,那么只可能是亲娘——刘氏。莫非他怀疑刘氏杀了柳氏?
“你怎会这样认为?”
曹况犹豫起来,不知当说不说。可眼前除了尤长安,他找不到能够倾诉的人,因此把心一横,声气微弱道:“昨晚,我离了书斋回到家中,偷听到家父与管家谈起二娘一案。家父的意思是,我娘和二娘的死有关……”
原来曹祥也怀疑刘氏,难怪他会突然不让追查柳氏之死。尤长安独自揣度了一下,说:“柳氏不是你娘杀的!”
“真的?”曹况精神一振。见尤长安不像安慰他,眼中疑云一扫而光。有了尤长安这句话,他总算能安心了。恰恰一阵暖风吹入亭中,更令他神清气爽。
弄雪儿默然坐在一侧,这时见两人谈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两位公子光顾着说话,莲子羹都要凉了。”她索性端起碗,拿起羹匙,将一勺莲子羹送到尤长安嘴边。
尤长安浑身不自在,将她的手按了下来。其间,她瞥见弄雪儿的手腕有些古怪,猛地拽过来细看,只见腕处经脉暗紫,凸起呈盏状。
尤长安正惊愕,弄雪儿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嫌腕处难看,忙将手抽回,扯下衣袖遮住。
尤长安隐约觉得此事不详,一问弄雪儿,竟也不知是何原因,只说某日清早醒来,腕处便莫名成了这个样子。
这显然是邪术,尤长安心想。她即便看出来,却不好贸然惊动弄雪儿。琢磨片刻,问:“这几日,你可遇到什么怪异之人?”
弄雪儿神思恍惚,接着摇摇头。这两日,她时常感到没精神,甚至头晕目眩。不过,她倒是没往别处想,只觉得是夜里多梦、休息不足所致。
曹况立在旁边,手指摩挲着下巴,略想片刻,蓦地一慌,难怪觉着眼熟,他曾在柳苏那见过此类情状。于是,连忙将尤长安拉到一旁,把这事告诉了她。
尤长安听后,也是一惊。这不像是巧合!她忽而想起易道说的话,柳氏跑向悬崖前,曾将他撞出足足一丈远。柳氏一个寻常妇人,何况身子柔弱,哪来那么大气力?不过,若是将此与曹况说的联系到一处,便说得通了。
可那日尸检,若是柳氏腕处有异样,竹涣不可能没觉察。他为何一直不提?又或者在隐瞒什么?
尤长安决计找竹涣问清楚。她将弄雪儿托付给曹况,而后离开五步亭。
曹况二人也没再逗留。出了五步亭,曹况远远望向尤长安的方向,她身后不远处跟了一人,定睛一看,立即认出是之前跟踪她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