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问罪
一下车,阴冷干爽的山风迎面扑来,余良对着已经正要进入墓园的林珎又问了一遍:“纪太太,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上去?我可以不靠近。”
捧着一束百合花的林珎转过身来,再一次平静拒绝:“余良,你去把车停好,就在山下等着,我好了会打电话给你。”
“纪太太。”余良内心始终觉得不安,犹豫片刻后说道:“纪总交代过,外出的时候要确保你在我的视线之内。”
林珎并不见恼,笑着反驳,“你什么时候跟着我一起进入过卫生间?”
“我...”肉眼可见涨红了脸的余良说不出话来。
“等在山下。”林珎最后说道。
这也是她这一天留给余良的最后一句话。
白羽陵园位于金古城东郊的白羽山,四周大小山峰错落不一,植被繁盛,是一处幽静雅致的安息之处。
沿着上山的石道,一排又一排的墓碑被留下身后,来到距离山峰最近的几排墓碑,一个身穿黑衣的纤柔侧影落入了林珎的眼中。
林珎抱着百合花缓缓走近,发觉哥哥墓碑前的鲜花已经不是妈妈出国前留下的那束黄白相间的菊花,而是一束热烈奔放的红牡丹,新鲜的花瓣一看就知道刚摆上去没多久,也就只能是墓碑前的杜熙茜送的。
林珎蹲下来把手上的一束百合花摆在白玫瑰旁边,墓碑上那张刻着哥哥容貌的相片每每见到,都令她不舍移开双眼。
哥哥。她在心里默默唤了一声。
一蹲,一站,两个不同心思的人在墓碑前沉默良久。
大约是把心里要说的话说尽了,杜熙茜才把目光转向蹲在一旁的林珎,看到对方右手带着护具,她不禁眉头一皱,“手怎么了?”
闻言,一直单腿弯曲蹲在墓碑前的林珎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杜熙茜,看到一张略施粉黛的清秀容颜,熠熠生辉的双眸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凌厉气势,看来靓尔被她成功拯救了——是林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小心摔了一跤。”林珎淡淡说道。
“这么淡定?”杜熙茜很快变了脸色,冷笑着嘲讽道:“没了钢琴家这个标签,你在纪家的份量怕是要大打折扣吧。林珎,你总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正好退下来当纪太太享福吧?”
林珎像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挑衅,淡淡的语气不变:“养好了伤就可以重新弹琴,弹琴和当纪太太并不冲突。”
说完以后隐约后半句莫名有些熟悉,仿佛之前听谁说过。
“哼。”熟悉的面容里浮出一丝令她觉得陌生的柔情,杜熙茜莫名不爽,姿态夸张地四下一番张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珎问道:“怎么不见罗大小姐跟你一起来?听说你们现在走得可近了,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打量片刻,林珎平静说道:“她去了大溪地,后天的飞机回来。”
一缕酸意在心间泛起,杜熙茜撇下不理,又发出了一句疑问:“咦,老公这么有钱,你出门怎么也不带个保镖什么的?”
林珎没做声,任由对方换上略带警惕的眼神四下张望。
“也好。”杜熙茜笑笑,不知怎的,她被林珎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变深刻了些许:“不在最好,省得我再叫你保镖走开。你也知道,对我不利的话,我肯定是不能说给你以外的第三个人听的,就是你,我还怕你身上带着什么录音设备呢,毕竟这种把戏你之前又不是没玩过。”
林珎淡着张脸,把外套的口袋和牛仔裤的口袋一一翻出示意,最后拿过手机,当着杜熙茜的面关了机,一双桃花眼越来越亮,再开口,话语里的平静已不再,“在我哥面前,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要我说什么?”杜熙茜冷笑道,“不如你先当着你哥的面说一说,你是怎么有脸说出弹钢琴和当纪太太不冲突这种话的?你敢告诉行一你是怎么勾搭上纪徐清的吗?你敢说你嫁纪徐清不是别有所图?你对得起行一给你的——”
犀利的控诉在林珎从百合花里拿过的那张花卡后戛然而止,干脆地就像唱片机上的唱针被人瞬间移开。
“还是没话说吗?”林珎举着白色封面的花卡问道,“我的事我哥在天上都看着,不需要跟你交代。茜茜,你把我说得再不堪——”
她把花卡伸到对方面前:“都改变不了这上面的事实。”
杜熙茜一张脸白了又白,犹处于震惊中。
谁能想得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花卡翻开来,里面印的居然是一封本不应该存在的手写情书。
情书哪里来的?谁给的?她知道了?知道了多少?全部?那她为什么还同意这次见面?她想要干什么?难道她有别的阴谋?
......
一时间各种想法从脑海中纷纷冒了出来,杜熙茜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林珎,在明明是由自己掌控的局面下,她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被动。
勉力稳住心神,杜熙茜扯出一抹笑,开口反问:“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林珎暗暗咬唇,山风吹着她拿着花卡的手微微发抖,她不敢置信:“原来你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你害死我哥。”
“我害死行一?!”杜熙茜陡然激动起来,高声怒斥道:“林珎,行一是为谁死的?要不是你不自爱,和孙飞宇勾搭在一起,行一会死?你居然敢说是我害死行一?你——”
“为什么我哥一定要是刚刚好赶到?”林珎一双眼泛着红,不等对方说完就再度打断,“为什么不等孙飞宇彻底对我得逞后再让我哥见到我‘自甘堕落’的一幕?”
喉咙里像是进了风,林珎开口说话的语速不自觉慢了下来,“因为那时候的你还当我是朋友,你只是想让我哥对我失望,你不想让孙飞宇真的毁了我,所以我哥只能刚刚好赶到,所以整件事在我看来才会这么矛盾。万一我哥没有及时赶到呢?茜茜,你当初有没有备用计划?你的备用计划有没有漏洞?”
“你——”杜熙茜脸色变红又变白,表情又惊又恐。
那个隐藏在酒店对面小卖铺的人,看到孙飞宇带着林珎进入酒店,要是五分钟之内没看到林行一走进酒店,就会打电话报警,片区警察就在街尾的警岗亭,出警只要一分钟。
这么敏感的事除了自己,还能交给谁去做?
有谁会想得到,在陪着海鲜过敏的妈妈去了医院打针吃药后回家,说好在房间里做作业的女儿又偷偷出了门,穿着不合身的外套,戴着假发和帽子,伪装成一个穷困普通的年轻女人,在小卖部里仔细挑选着生活用品。
习惯酒后家暴的父亲唯一的好,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会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技技巧传授给女儿,所以没人听得出来,那略带粗粝的嗓音其实是属于半张脸隐在帽子底下的少女。
少女对自己的口技有信心,没人能听得那声音的破绽。
那么,是有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