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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心慧忙不迭地取出食盒,递了两块绿豆糕过来。宫兰接了,一口咬下去,甜味中透着清凉,正好消去暑气。她见四周都在喝茶,随口道:“让小厮去买壶茶。”
宫心慧急忙摆手,“我去!”说完便快步跑向茶摊,没多时,连壶带盏一起买了回来。他先倒了一盏给宫兰,自己才端起茶盏牛饮。
“没什么大事,打就打了。以后别那么心急。”
宫兰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轻声说道。
宫心慧连连点头,见宫兰没怪罪自己,心里那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两人歇着,没过多久,任子谦走了过来。
他拱手抱拳,神色平和,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后日替师父的镖局守半日,到时候宫小姐可来比一比拳棒。”
宫兰抬眼瞥了他一下,这人倒是执拗,输了比试,倒不见颓气,反而还约了下一场。她懒得与他争论,轻轻点头,算是知道了,却并未答应会不会去。
任子谦见她如此,也不多言,转身陌脚而去。
宫兰低头看自己赢来的彩头,三样东西摆在手里:
一张银票,二十两,是宫家票号的银票;
一张布票,上头写着“湖绸一匹”,是宫家染坊出的票据;
一个绸结,乃是拳会的象征。
宫兰看了看,将银票和布票递给了小厮,淡淡道:“你们拿去分了。”
小厮接过,感激地应了。二十两银子不算少,他们一个月例钱才六七两银子,就已然算是好去处,更别提还有湖绸,可称得上一桩不小的赏赐。
至于绸结,她倒是收了。
这东西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是拳会上的标志,但有一个便可入最终角逐,宫兰虽未必有那个兴致,可总怕有个不时之需。
宫心慧见她这般做派,倒也不奇怪,宫家钱多的数不清,这点赏赐还不到九牛一毛的毛尖尖儿。他趁机又说了几句,“这次咱家好像还有几个子侄辈来,只是我还未曾见过。”
宫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那是三伯父与五伯父的孩子。”
宫心慧一愣,随即恍然道:“他们家不是早就分了?怎么如今倒又来了?”
“分家早,人在大都照看生意和官场,自然不常回来。这次他们许是得了大都兴军,调拨宫家的消息,又是拳会,回来人是应该的。”
“不过他们与我们离得远,连我也只有几面之缘,怕是得等到筵席的时候才能见了。”
宫心慧摸了摸下巴,“我倒是没甚么,只是有些好奇,怎得不早些来。”
宫兰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茶盏轻轻放下,望着擂台上的人群,目光平静。
是啊......怎得不早些来?这大家里得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午后的比武比起早上,更显得凶险激烈,阳光炽烈,擂台上的木板被晒得滚烫,几乎站不住人。
午后这半日,是峨眉妙冲真人守擂,峨眉本是武林大派,按理说该守上一整日,只因从峨眉山到济南路途遥远,这次前来的弟子并不算多,因而仅守半日。
可这半日,峨眉也闯下了名头。
妙冲真人手持竹杖,身形修长,双目微垂,袍袖随风微微拂动,宛若闲庭信步,可他一出手,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上去的十几人,无论出自哪家门派,少则三两回合,多则十几招,最终皆是被妙冲真人一杖打落台下。
有使刀的,有使剑的,有练拳的,甚至还有一个西北过来的武师,擅长铁鞭,浑身横练,肌肉块块绷起,站上擂台时像是一座铜墙铁壁。
可即便是这等剽悍之人,仍是没有撑过二十招。
妙冲真人手中的竹杖看似轻飘飘,可打在人身上却是劲道十足。
真是打到骨上震得发麻,打到肉上立时青紫,有那西北武师被一杖扫在肩头,只觉半边身子发麻,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出了擂台,震得台下一片惊呼。
这一场打得精彩,赢得干脆,台下的喝彩声比上午更响,连坐在上方观战的老前辈们,也微微颔首,显然是认可了这位峨眉高人的功夫。
可宫兰坐定之后,却没心思再看比试,她的心思已经被刚才的思绪引到了昨晚偷听得议论上。
宫家要往外送人,这七八人,该如何安排?
父亲宫一清是长房,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自己既无兄弟,也不能继承家主之位,便注定了宫家长房无法再出人去大都。
二房宫一澄,也就是宫心慧的父亲,只有两个孩子,大的便是宫心慧,小的还是个女孩,名叫宫佛佑,才不过十岁,断然不能送去。可若是送了宫心慧,二房几乎绝后,叔父怎会答应。
那么,这七八人,便只能从剩下三房里面挑。
三房、四房、五房之中,四房如今已与宫家渐行渐远。
四房全是女儿,早些年便攀上了平章国事的门路,子嗣皆是外姓,早已脱离了宫家这个大宅子,除了逢年过节省亲,平日里连个消息都少有。
真正还留在宫家体系中的,便只有三房与五房。他们倒是人丁兴旺,七八个人也凑的出来。
可这两房如今是什么态度?他们会愿意出人?还是会推诿?如果让他们出的人多了,济南的宫家是不是也该让出几分权势?甚至连家主的位置,也该拱手相让?
这件事,谁都说不准。
宫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微微垂下,思绪翻涌。
这一切的因果,都指向一个关键——长房若无后凭什么能继续当宫家主脉?
若是这次是那两房出的人多,济南的本家又能拿出什么去填这两家得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