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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路知迅速确定了异变的真身,但南阳已经冲得太远。
在血肉之爪撕扯下南阳右腿之前,炎牙一步冲出。
火焰的爆鸣声中,炎牙的脚掌已经踩在双月之主身上。
“炎怒!”
雾气翻腾,收束回双月之主体内,双月之主稳住飞出的身形。
炎牙确认了刚才那一脚的触感,心里一道咯噔。
双月之主长出蹼和翼,尖牙和湿滑的鳞片滋生。
龙灾,双月之主。
“啧。”对于这种丑陋的半成品融合兽,炎牙不住地感到膈应,他拉着南阳和这个状态异常的双月之主保持距离,暗自堵住她的退路,“你退后。”
南阳看了眼脚后跟的抓伤,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没事,你还能进入那个状态吗?”
“折煞我啊,一天开三次炎神我真会死的。”
正当两人讨论之时,双月之主对炎牙发起了进攻。
南阳掷枪,替炎牙防下攻击。
数根铁针空悬,炎牙趁势一抛,金铁轰开双月之主的龙爪。
抓回剑柄,南阳回身旋枪,一脚踢在枪身向双月之主打去。
空档之处,炎牙掌心火球已经成型,随时准备抓住破绽。
双月之主屈臂挡下南阳的长枪,凭借龙族的强悍肉身化解炽热的高温。
咳嗽与黑烟在折磨着双月之主的嗓子,她张口,呼啸的烈火喷向炎牙。
击退二人,双月之主抓紧机会,振翅冲锋。
炎牙还没反应过来,交叉双臂护住脸部,没成想双月之主压根没想纠缠,越过两人夺路而逃。
但南阳可不想给丧家之犬留下宽恕,手握炎枪追击。
尽管所有人都穷追不舍,但他们还是太慢了,仅凭这样是追不上飞行状态的双月之主的。
撇下最队尾划水的张北城,连路知喘着粗气拉住炎牙和南阳开始施法,“交给我。”
缩地成寸。
这个道法的本质,是在空间上改变两点之间的距离,从而实现近乎传送般的高速位移。
限制其一:自身与终点之间不得存在障碍物。
限制其二:位移将根据距离产生对应加速度。
“容易撞墙”和“没法刹车”。
两道限制决定了这个道法难以毫无节制的使用,稍不留神就可能变成一摊肉泥。
但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再没有比在旷野上的空中追逐更安全的情况了。
缩地成寸发动,三人被一瞬间拉到连路知的施术范围,如同弹弓般将他们射出。
距离还不够,连路知咬牙再次使用缩地成寸。
两次的加速度叠加,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三人能够明显感受到一股令人胸闷气短的压力。
连路知一连施展了四次缩地成寸,风的呼啸与耳鸣交杂,三人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速度,与双月之主的距离极快地拉近。
然后再是,足以左右战局的——
移形换影
比身体强度,连路知要逊色炎牙许多,他连南阳都比不过,此时他好要施展其他的道法已经让他七窍流血,而另外两人只是有点轻微的窒息感。
只见连路知一招移形换影使出,三人与双月之主位置互换,而缩地成寸遗留的速度尽数转移到了双月之主的身上。
融合了龙血的双月之主的身体强度自然可以承受这份速度,但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不可控地向着原来的方向飞着,向着换位到前方、手搓火焰的南阳与炎牙投怀送抱。
掌心与掌心交叠,火焰与火焰碰撞,二人合力一击的爆炎轰在了双月之主身上。
巨大的力量相撞,掺杂着火焰的烟霾膨胀。
“年轻人就喜欢脑子一热乱来,真是喜欢给人添麻烦。”
张北城一只手拎着劫后余生的三人,在他们差点把友军也炸死前把他们都拉了出来,而另一只手还在扒拉着牙缝的肉屑。
南阳却无心拌嘴,伸长脑袋想确认双月之主这次死透没。
另一边,双月之主从烟中飞出,缓缓地向着地面坠落。
尽管用歪门邪道强行化作了半龙,但用脸把伤害接满的她可不能相安无事。
苟延残喘。
“这就是你说万无一失!”双月之主愤怒地叫骂着,怀着对世俗的痛恨,脸上外翻的血肉还燃着火星。
“我没做任何保证,即使恢复了三分之一的位格,力量不匹配也只是徒有其表。”
“我满盘皆输啊。”双月之主摔落在地,面对必死无疑的局面,言语中泛起哭腔。
“人生何处不是赌,愿赌就要服输,我们只是越输越多了而已。”
在被秦无衣打到半残时她选择赌,冒险用晋升位格的方式恢复力量。
在龙门城与外来者交时她选择赌,想混水摸鱼加快与天灾的同化进度。
现在,她又不知后悔的下注,可事到如今她还有的选么。
南阳四人在向她靠近,一个个轻松而又从容。
双月之主用最后的体力艰难地爬起,用尽最后力气狂笑。
“幸好这一次,我赌赢了。”
张北城伸手叫停了三人,他们终于注意到了双月之主的身后。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边境的边界,旷野的尽头。
“那是、什么?”炎牙压低声音向同伴索取答案,但没人能回答他。
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与冰一般的凝重在蔓延。
云霭破晓,或红或紫的霞光映出形体。
空间在此失去了意义,那道裂缝层层交叠、重重错落,深不见底,布满了天空,好似一只狰狞的巨大独眼,而黑沥的淤泥在“瞳仁”里流动。
那是真正的地狱、真正的深渊,真正的荒芜绝地,是凡人不能涉足的死域。
而直视了那个东西的几人都纷纷感受到零碎琐屑的信息直接涌入了认知,狂言絮语在耳畔环绕。
潮在上涌。
那些真正可怕、永无止境的怪物物随时都可能侵入这处边境。
或者换一个说法:祂们在路上。
顺着上泛的潮汐,乘着湍急的洋流,无形的恐惧在蠢蠢欲动。
尽管参赛者一行人这些天在龙门边境打生打死,但实际上对付的不过是古龙门遗留下来的荒芜污染,是曾经那场大战的残余。
而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将是整片荒芜,那些真正可怖的怪物将要下场。
而且他们有预感,荒芜会为了区区一个龙门边境大动干戈,这只是另一场大战的前奏。
无论是否夺下龙门边境,一场文明与荒芜的大战都不可避免的到来了,堪比甚至远超十万年前那一次的规模,从龙门到元初,进而对整个方舟宣战。
而被夹在这场战争中间的,被卷入的百来号参赛者,要如何在这种浪潮下幸免于难呢?
时代这座大山终究会落在每个人肩头。
“哈哈哈,”双月之主张开双臂,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只要向后纵身一跃,就再也不用担心这几人的追杀,“最后,我还是赢……”
双月之主嚣张的宣言戛然而止,双月之主的表情从凝滞,到困惑,最后崩溃。
在四人错愕的目光中,被一根骨刺削去了头颅。
被沿着下颚削开嘴角还在欢欣地发笑,随后又是一道白光双月之主已经被斩成了尸块。
她本想回归荒芜,可荒芜不见得会欢迎每一个人。
尤其是自以为是的臭虫
但炎牙四人连兔死狗烹的时间都没有,他们或阴沉或凝重地注视着从深空巨眼中走出的人。
用“人”来形容已经是他们能找得到的最妥贴的方式了。
刚才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祂是怎么杀死的双月之主。
而祂只是轻描淡写地越过了双月之主的尸体,像是刚才只是扫开一只拦路的臭虫。
“老张……”南阳脑子已经空了,恐惧拘束着他的身体,发自本能的做不出任何动作。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怪物,老张沉重地对身后的三人说:“你们,走。”
“那你呢……”
南阳还想多说什么,狰狞的肌肉绷紧,就连恐惧都无法遏制他的怒火。
但没等他开口,张北城击晕了他,交给了连路知。
“总有些事情要有人来做,”张北城半只眼闭着,轻佻而戏谑地招呼道,“告诉那小姑娘,我只拖十二个小时。”
·
狐千面,一个异类。
她特立独行得与涂山格格不入,她强大到不似人间之物。
或者,用她自己的说法,她是个复古的人。
这词语常常很难被界定,但也足够解释她身上的不俗气质。
她只活自己的,自成一个时代。
大笑。
狐千面为拳头落到「愚世」脸上而狂欢,而「愚世」也同时一拳揍在她的脸上。
并非是拙劣的鹦鹉学舌,直到现在两人才能言之凿凿的断定。他们是同一类人。
不如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狐千面对此只感到深深的厌恶,对同类的厌恶,对离群者、伪装者的厌恶。
不过正因如此,狐千面才敢确信,这一招绝对管用。
有形的躯壳在被触碰的那一刻崩解,法则的力量加持在狐千面的拳上。
如果说涂山幻术的本质是欺瞒,那洛云图和狐千面两师徒就是这条路上彻头彻尾的异端。
幻海王冠的奥义是化假为真,而狐千面的能力则是将真实之物否定成虚假。
当一切真象都不复存焉,那么唯一存在的她便是不可磨灭的「真理」。
离经叛道、背道而驰。
这便是狐千面能力的正体——
「假作真时真亦假」
真作假时假亦真。
不尽相同的两拳互殴着对方,「愚世」却在镜子游戏中落败,既有的形体被吞没到虚空当中。
赤瞳的狐仙轻笑出声,毋庸置疑这是她的胜利。
大!满!贯!
狞笑声中这一拳落下,失去了「愚世」这个使用者后,黑匣随即向内坍塌至无。
「无法辨明的能力?有趣……」
“你才有趣呢骗子先生,我还没见过有几个人挨了这招还能继续说话的,你现在是什么,幽灵?骸兽?还是早就录好台词的Npc?”
狐千面甩了甩手,为自己的战绩未能加添一笔感到深深的惋惜。
虚妄的魂灵言语,祂并不需要「真实」、「活着」这样脆弱的东西来让自己的「存在」有所凭依。
「如果非要找个合适的词,我现在的模样,是一种理念。」
「存于荒芜众生中,活在时代的痼疾里,在这杀死我没有任何意义。」
“那为什么要换上面具呢,骗子先生?”
狐千面一针见血地指出谎言所在,“我明白,你在荒芜中有数不胜数的身体,你只不过是随手拉了一个上来,真是的,方舟原来是个真神随便进的地方吗?”
对于「愚世」能抗下她的「否定」,狐千面并不意外,
嘛,毕竟不是第一次了,见怪不怪。
至于为什么他要突然戴上面具……恐怕是这个丑角怕狐千面再用一次使用「否定」,把他散落在荒芜中的备用身体们拆毁,那样他就真的只能作为一个无法干涉现实的理念长存、静待肉体的重生了。
那可不行,要错过第六次因果之战的。
仅凭剩下那帮群龙无首的丑角们,什么时候才能干翻方舟。
「做个交易吧,赤狐小姐。」
狐千面竖起了狐耳,可接下来从「愚世」口中听到的,却让她的笑容缓慢地消失了。
在交流完交易内容后,「愚世」戏谑而欢欣地问:
「如何?」
狐千面体难得一见的严肃了起来,“你怎敢断言?”
「你无须当下答应,人们总是对未来抱有过高的期许。」
「等到你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你会知道怎么选的。」
「我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战争即将开启,在伟业实现前,你我都可以微不足道。」
不应存在的幻影终于泯灭,狐千面也在原地静默了许久,
“我们成交。”
她狞笑着对无人之地说。
·
张北城。
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真神。
对方并没有在意逃离的三人,甚至连张北城也没放在眼里。
祂只是旁若无人地走着。
走到旷野里,走到文明的边缘。
舒展筋骨。
“停下,朋友。”
那个人径直地走来,似乎并未听见,径直地与张北城错身而过。
祂的脚步很稳,明明只有人躯大小,举手投足却好像山峦的生灭,那是自万古古老岁月走来的神只。
“我说停下,朋友,给我个面子,或者,搭上我这条命。”
祂停下了,黄金的瞳孔睥睨而下。
「我对弱者,没有兴趣。」
那声音空灵但没有实感,如同祂那高高在上的目光。
“瞎说,你刚才还随手杀了一个快死的‘弱者’。”独自站在真神面前,张北城散漫地笑着,却连头也没有回,手牢牢按在武器上。
「你,想杀我?」
张北城突然身躯一颤,竭力收敛自己的杀意。
鼻子真灵啊,明明我都几十年如一日的把隐藏杀气练成了本能。
仅是虫豸的杀意不会激起任何人的察觉。
杀意感知是个奇妙的能力,只有真正足以威胁自己的杀意才能被感知。
也就是说,自己究竟是被看透了多少,才会让祂察觉?
「一把生锈的刀,一个自寻死路的人。」
「你连拿起武器战胜过去都做不到。」
祂没有停留,只是下肢微微发力,一跃便消失了踪迹。
“哈哈。”张北城竟自嘲地发笑,手也从武器上放下。
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无可挽回地失了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