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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两边的白光黯淡了些许,这个无边的空间又变得寂静如常。
奕宁侧倒在地上,盯着陆骁的方向,发狠地咬着自己的舌头,一步步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在强烈的疼痛下,他感觉被绑缚的手臂能动了,便疯了似的磨擦手腕,直到磨得满手鲜血,勉强挣脱绳索。
下半身穴道未解,还是麻痹难以动弹,奕宁用两条胳膊撑着地,一点一点往陆骁的方向蹭过去,身下拖出一道血痕。
爬了半晌,他总算来到陆骁身边,小心地伸手探向陆骁的手,却发现往日温暖而覆盖茧子的大手变得僵硬冰冷。
他把上半身撑起来,摸索着陆骁胸前的伤,想用手堵住伤口止血。但那伤口大的可怖,他一压便是满手血,血已经凉下来了。
“陆骁…陆骁,陆骁!”奕宁翻来覆去地喊着陆骁的名字,没有得到一声回答,复又惴惴不安地探他的鼻息,把头贴在血淋淋的胸口听心跳。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神道上只有永恒的寂静。
奕宁已经不知道怎么正常呼吸了,他还在徒劳地呼唤、摸索、做些检查,就是不愿意相信陆骁已经死去。他把嘴唇贴到陆骁冰凉干燥的唇上,心脏忽得像是被狠狠攥住一样,疼的厉害,身体颤抖不止,痛苦地把头埋入熟悉的颈窝。
说好要一起回北关,再一起回帝都去的,你为什么不守信用?如此也好,我也好累好累了,和你一起睡去吧。
奕宁把陆骁的手抱在怀里,就着这个缱绻的姿势缓缓阖上了双目。意识渐渐消弭,周身愈发冰冷了,那奇妙歌声再次响起。死亡应当顺着这冰冷到来,在赞歌声中把自己带到陆骁、妈妈和姐姐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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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和于定溪已经踏入北方神庙之中,白光渐渐亮起,指示着神殿正中的法坛。
于定溪注意到,北方神庙与西方神庙有所不同,法坛周围一圈矗立着十二个十二面晶体,岿然不动,将他们二人的身影反射的无穷无尽。
“大人,只取东西,不要轻易触碰这些晶体,以免误触机关。”于定溪提醒天牢道。
天牢显然也对除了神秘方块以外的东西没有兴趣,随便点了一下头,登上法坛。
如他们所愿,那小方体缓缓出现,悬浮在法坛上方。天牢面具下的面孔浮现笑意,伸手欲取。
但现在的情况又与上次不同,天牢捏着那小方块用力拔,但这小东西就是纹丝不动,像在虚空中生了根似的。天牢功力深厚,一只手的劲儿足以掀翻城墙,怎么会拿不动这样一个小玩意呢?他在那调动内功暗自发力,却还是徒劳无果,只好把头转向于定溪。“怎么回事?”
于定溪也不解,上次自己取得方体的过程太顺利了,可以说是毫无阻碍。“大人,也许需要完成什么特定的仪式才能取走东西。”
“什么仪式?”天牢有些不耐烦,神物唾手可得却拿不到,这让他有些不爽。
于定溪回忆起西方神庙中悬浮在半空的球体,把目光投向那些立在地上的晶状体。“属下不知,但其目的应该是让周边这些晶体悬浮运转起来,随后才能取走东西。”
这神庙四壁比金箔还光滑,但并不怎么反射光线,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最重要的是,简洁的空间中毫无提示,两人根本无从猜测取走东西的方法。
思索片刻后,于定溪拿出怀中的血瓶,决定铤而走险实验一番。“大人,请您先退出去,等下也许会很危险。”
“无妨,你试便是。”天牢只是从神坛上退下来,走到于定溪身后,并未出神庙大门。
于定溪走到一晶体面前,小心地取了滴奕宁的血,试探性地滴在晶体上头。血液没有从光滑的晶体表面滑落,而是直接消失在其上。他等待片刻,晶体表面真的有些微弱的扰动,由似镜面变为似水面。
后退几步,他和天牢谨慎地等待神庙中的变化,果然,那被滴了血的晶体颤动起来,缓缓升空,向外迸发出极度耀眼的白色光芒,使天牢与于定溪都用袖子遮了双目。
在最强烈的白光暗下去之后,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萤虫般的事物飞了出去,轻易穿透了神庙厚重的墙壁。天牢和于定溪当然没有仔细注意这一点,他们关注的是法坛上的小方体。
那些光粒抖动着飞到神道上方,首先附着在损坏的石雕和地面上。那些碎裂处竟长出了新的石茬,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恢复一新,像是刚刚被制造出来一般。
做完这些,光粒离开被修补完好的石雕与地面,分作两缕,分别钻入两座特定的雕像中。一是阿依努参拜过的狼王塑像,另一个则是执剑的威严长者。
光粒似乎激活了雕像中的某些东西,两座雕像的外部被一层朦胧的淡蓝色光晕笼罩着。那蓝光聚集了一会儿后,一鼓作气地脱离了石头本体,像灵魂脱离笨重的肉身,仍维持着其形状。一人一狼的虚影在空间中灵动地遨游片刻,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陆骁与阿依努的身体。
在寂静中,失去生命者的躯体被重新塑造,躯体修补一新后,其灵魂也被召回,于片刻逡巡后回归肉身,合为整体。
这一切结束后,无数光粒从陆骁与阿依努的身体中挤出来,在半空中徘徊片刻。在一人一狼恢复心跳和呼吸之后,它们又抖动着回到神庙中去了。
昏过去的奕宁完全没察觉到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在熟悉的抚摸中缓缓醒来。陆骁的一只胳膊还在他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蓬乱的长发。
奕宁看到陆骁温柔的眼神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阎罗殿为何长得和方才的北方神庙一模一样?陆骁和自己的姿势也没变过,什么都没变。按照那些杂七杂八的大小故事,不是应该有阴差引路,在阎罗面前先把这一世造的孽立的功算个明白,然后再转世投胎吗?
穴位貌似全解开了,他往上动了动,贴在陆骁脸上蹭来蹭去,突然有些伤心。父皇还在帝都苦等他回家,叶渡清严以琛估计仍在外面苦寻,紫菱和小猫们也再见不到自己。想到这,他泪汪汪地叹了口气,拿陆骁的手擦眼睛。
陆骁的身体和神志全恢复了,他刚清醒时也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就是死过去又活过来,在地府门口走了一圈。见奕宁仍在状况外,他动动手指,抹去那张脸上的泪珠,开口说:“我们都没死。”
怎么可能?自己方才喊了那么多声,确认了无数次,都没得到半点回答。奕宁刚想张嘴说话,脸却被湿漉漉的狼舌头舔了一遍,赶忙坐起来。
阿依努银色的皮毛洁白如新,热情地用头蹭着陆骁与奕宁。它似乎很高兴自己和陆骁没事,尾巴都笨笨地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