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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夜的幕布沉沉落下。
小巷里,昏黄的灯光似垂暮老人的眼眸,散发着微弱且迷离的光晕。四下一片死寂,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突兀地打破这份宁静,旋即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小花拖着那只满是划痕的劣质行李箱,一边匆匆走着,一边与男友小北通着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与期待。祁饱饱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小花的背影上,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伤感如丝线般在心底蔓延。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祁饱饱淹没。
七岁那年,警察在那座冰冷的房子里发现了母亲的遗书,随后,她被命运的巨手推搡着,送进了一个陌生的家庭。那个男人,有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她的亲生母亲,却被众人视作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
在这黑暗无光的日子里,唯有奶奶,如同一束温暖的光,给予她无尽的疼爱与庇护,还为她改名祁饱饱,寓意着“吃饱饱”,简单的三个字,饱含着奶奶深沉的爱意与期许。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命运再次露出狰狞的獠牙。奶奶突发重病,急需十万手术费。小姑在医院悉心照料奶奶的那段时间,那个女人却巧言令色、软硬兼施,逼迫祁饱饱嫁人。男方和祁饱饱同校,年仅十七岁,家里在县城做生意,给出的彩礼高达二十八万八,在那个落后的小地方,这无疑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天价彩礼。两家人很快约定好,等来年祁饱饱初中毕业就举行婚礼。待奶奶得知此事时,一切已成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
临近过年,男方父母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前来退婚。原来,不知何时起,父亲祈望瞒着家人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仅输光了家底,还在一次赌局中因输急了眼,砍伤了人。家庭经济因此陷入困境,祈望跪在家人面前,恳求妻子不要离婚。而他所谓的解决办法,竟是将女儿再次推向深渊——卖女儿。
这次的对象,是一个三十二岁的丧偶男人。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是不是人!”小姑愤怒的斥责声在屋内回荡,却无法唤醒祈望被金钱蒙蔽的良知。
祈二也因老大的行为感到颜面扫地,矛盾激化之下,两人扭打在一起。
混乱之中,祁饱饱失魂落魄地独自一人走到村口的河边。河水潺潺流淌,仿佛在诉说着她的悲惨遭遇。
“饱饱!”小姑从远处拼命跑来,焦急地大喊制止她的冲动,声音里满是惊恐与担忧。
祁饱饱眼中的绝望和痛苦一闪而过,随即扯出一抹凄然的苦笑。那一刻,解脱的念头如野草般在她心头疯狂生长。
小姑姑知道祁饱饱正承受着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不顾丈夫的反对,四处借钱赔偿给伤者家属以寻求和解。
最终经过村长的协调证明下作出决定:就当是嫁出去的女儿,祁饱饱不再与祈望有任何关系。
大年初六,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后,祁饱饱跟着小叔离开了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她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回头,她怕,怕看到奶奶掉眼泪。
身份证上的女孩名为祈来弟,是祈望的大女儿,二十五岁。在祁饱饱来到这个家之前,祈来弟与人私奔,被祈望抓回来惨遭毒打,后来不知为何,祈望又放她离开。祈望还有个儿子,比祈来弟小一岁,外出打工后便没了音讯,家里人找了几年无果后便不再寻了,所以祁饱饱从未见过这两个人。
初到北城的那几天,奶奶频繁致电联系,然而小叔与婶婶总是推三阻四,不愿让祁饱饱接听。
在他们眼中,祁饱饱就是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祁饱饱心思细腻,又怎会不懂他们的心思?于是,她识趣地选择了离开,独自去面对这个陌生而又冰冷的世界。
美貌,若是与智慧、勇气等品质相结合,无疑是一张威力巨大的王炸,可若是单单只有美貌,在这复杂的世间,便如同陷入了死局。祁饱饱涉世未深,显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初到北城的她,人生地不熟,差点被人骗去当小姐,就在她感到绝望无助之时,小花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那是祁饱饱第一次见到小花,她画着夸张的妆容,大大的圆圈耳环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嘴里嚼着口香糖,说话时脏话连篇,整个人看起来嚣张至极。可就是这样看似玩世不恭的她,却在关键时刻向祁饱饱伸出了援手,受到惊吓又满心委屈的祁饱饱,在小花面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悲伤,无助地放声大哭。
小花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她常常自嘲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实际上,她却将所有的善意都毫无保留地给了祁饱饱。白天,祁饱饱跟着小花在火车站摆摊卖衣服,她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忙碌着,为了生活努力打拼;晚上,小花去酒吧卖酒,祁饱饱则去附近的饭店帮忙,洗碗、擦桌子、上菜,她什么都做,从不喊累。两人虽相差六岁,却吃住同行,她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更似一对血浓于水的亲姐妹。祁饱饱将小花视为自己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小花也把祁饱饱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
寒来暑往,三年时光转瞬即逝。这三年里,两个女生省吃俭用,终于攒下了四十万。
村里的人议论纷纷,闲言碎语如雪花般飘来,祁饱饱丝毫不在意,这些钱,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她和小花用汗水与努力换来的,是她们的骄傲。
“这些钱,你拿去还账。”看到小姑为钱的事情忧心忡忡,祁饱饱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坚定,“别担心,钱是我借的。”
三十万现金,本是祁饱饱用来偿还订婚欠下的债务,却被祈望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他的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再次掌控祁饱饱的人生。他口中所谓的“人家男孩子喜欢你”,在祁饱饱听来,不过是他逼迫自己嫁人的借口。
而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柔弱女孩,奶奶的爱与支持,就是她最坚实的底气。为了让祈望彻底死心,也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的决心,祁饱饱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剃须刀,毫不犹豫地剃光了自己的头发。那一刻,她仿佛斩断了过去所有的痛苦与束缚,重获新生。
又要离开了。
奶奶颤抖着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祁饱饱的行李,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她对孙女的不舍与牵挂。她将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似乎怎么也整理不完。
“走吧。”奶奶强忍着泪水,对祁饱饱摆了摆手,声音略带哽咽,“别再回来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祁饱饱望着奶奶满头的白发,心中一阵刺痛,鼻头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她暗暗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让奶奶过上幸福的生活。
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小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释然。这些年,她在生活的泥沼中苦苦挣扎,早已身心俱疲,她不想再这么累下去了。她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祁饱饱喜欢吃甜品,两个女孩子在电话里畅想着未来,打算以后开一家温馨的甜品店,在那弥漫着香甜气息的小店里,度过每一个美好的日子。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她们对未来充满憧憬之时,事情却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回北城的那天,男人一句深情的“嫁给我”,小花等了整整六年。
这六年里,她为了这份爱,付出了太多太多,如今,她又怎能忍心拒绝?
检查报告出来的那一刻,祁饱饱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国内目前的医疗水平有限,无法有效治疗她的病,而国外虽然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但那高昂的治疗费用,却让她望而却步。
“如果不治疗,能活多久?”祁饱饱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医生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三四年左右,你可以先吃药控制,说不定过两年国内的医疗技术会有所突破……”
祁饱饱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很多人说她是自杀,可实际上,她是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夜空中,几颗星星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一阵寒风吹来,刺痛了她的脸颊,也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祁饱饱决定将体检的事情深埋心底,连同七岁之前那些痛苦的回忆,一起尘封起来,成为永远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