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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的风裹着银杏花粉穿过钟楼缝隙时，我正站在图书馆的穹顶之下。倾斜的光柱中，那个穿白衬衫的少年突然从《时间简史》的书架后转出来，发梢沾着未化的金粉，像从晨雾里打捞出的星辰。
“林悠？“他的声音带着青铜器般的锈涩感，掌心躺着一枚半透明的银杏叶，“你记得青铜匣子里的双生子吗？“
我后退时撞翻了资料箱，泛黄的论文雪片般纷飞。他伸手接住飘落的纸页，那些方程式突然在他指尖泛起虹光。最后一页泛黄的合照上，1999届物理系毕业生的笑容正在褪色，唯有后排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分明是眼前少年的轮廓。
“陆时...“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图书馆穹顶的青铜钟突然发出蜂鸣。我们同时仰头，看见生锈的钟摆正逆向摆动，铜绿剥落的瞬间露出底下锃亮的秘银纹路——那分明是DNA链的螺旋造型。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向前奔跑，风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当我们撞开侧门冲进中庭的瞬间，漫天的银杏雨突然静止。我张开双臂的刹那，悬浮的金色叶片在阳光下凝成琥珀，少年温热的呼吸却真实地拂过后颈。
“别松手。“陆时的声音裹着机械钟表的震颤，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闪过齿轮幻影。我这才看见整座校园都陷入了诡异的胶质状态：飞鸟悬停在振翅的临界点，喷泉的水珠折射出二十面体的奇异光斑，就连风都保持着丝绸褶皱的形态。
唯有我们相拥的方圆三米内，时间像跌进沙漏的鎏金砂砾般缓缓流动。陆时后退半步，我眼睁睁看着被他踩碎的银杏叶重新拼合，沿着抛物线轨迹倒飞回枝头。
“这是观测者效应引发的局部熵减。“他蹲下身，指尖悬在逆向生长的三叶草上方十公分，“当双生子钟摆的振动频率...“
古老的齿轮咬合声突然从地底传来，震落我们肩头的时光尘埃。图书馆顶楼尘封的阁楼窗棂訇然洞开，铁锈如蛇蜕般簌簌剥落，露出内部精密到令人眩晕的黄铜机括。那些交错咬合的齿轮组竟悬浮在空中运转，游丝泛着量子隧穿特有的蓝光。
攀上吱呀作响的旋梯时，陆时的虹膜突然闪过齿轮幻影。他用力眨眼的瞬间，我听见金属摩擦的细响从他瞳仁深处传来。“别看我的眼睛。“他仓皇转身，后颈浮现出银杏叶状的电路纹路，“那里面...关着不该被唤醒的东西。“
阁楼内部比噩梦更离奇。十二组齿轮在虚空中组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擒纵轮上跳动着霍金辐射的幽蓝火焰。我伸手触碰的瞬间，冰凉的金属突然泛起涟漪，整个空间开始高频震颤。
“危险！」陆时拽着我撞向镶满月长石的承重柱。先前站立的位置突然裂开时空褶皱，吞噬了半截楼梯。他掀起衣袖，新月形伤疤正渗出细小的血珠：“镜像之血...原来墙上的预言诗是这个意思。“
我低头看着自己右手腕同样的疤痕，记忆突然被齿轮声搅动。二十年前孤儿院大火那夜，满脸是血的院长将我们塞进青铜匣子时，匣盖的银杏叶纹章也是这般滚烫。透过烟雾，我似乎又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火中呼喊，她胸牌上的名字在记忆里模糊成“陆“字开头。
墙壁上的铜绿突然开始流动，萤火虫般的古英语诗句在虚空明灭：「当双生之血沁入晨昏之槛/青铜之心将吐出时空的蚕茧」。陆时突然闷哼一声，他的血珠与我的在空中交织成双螺旋，滴落在齿轮中枢的瞬间，整座钟楼发出超新星爆发般的强光。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穿着防辐射服的女人将银杏吊坠按在我心口，粒子对撞机的蓝光淹没哭喊，陆时在玻璃舱内沉睡的侧脸落满电子雪...当我挣扎着抓住陆时的手，发现我们掌心都浮现出金色银杏印记，而阁楼中央的青铜钟正显现出倒计时——
00:07:34
剧烈的心跳声中，陆时染血的指尖抚过我的银杏印记：“原来我们才是困在时间茧里的观测者。“
（窗外静止的云层突然开始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