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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林棉棉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在青石板路上踉跄前行，伞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顺着发梢渗进领口，凉得她打了个寒颤。手机屏幕上的导航光标不断闪烁，最终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洋房前——复兴路301号。
“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她盯着斑驳的铁艺门嘀咕，指尖在租房合同上捏出褶皱。
三天前，她在网上联系的中介信誓旦旦保证，这是“法租界性价比最高的房源”，押一付三的转账记录还热乎着，对方却突然人间蒸发。
雕花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探出几簇粉白蔷薇。林棉棉踮脚张望，行李箱轮子“咔哒”碾过青石板，惊得屋檐下的白鸽扑棱棱飞散。此刻，她攥着钥匙，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门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林棉棉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门缝里突然钻出一团毛茸茸的金色影子——是只圆滚滚的柯基犬。它短腿一蹬，精准咬住她的碎花裙摆，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呜咽。
“喂，小祖宗，松口啊！”
她手忙脚乱地弯腰掰狗嘴，行李箱“咚”地撞在门框上。柯基犬的尾巴摇成螺旋桨，乳牙死死叼住她的碎花裙摆往后拖。林棉棉手忙脚乱地摸到玄关伞架，指尖却只触到一把孤零零的透明长柄伞。
“汪！”
“泡芙，回来。”低沉的男声裹着水汽飘来。
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
蒸腾的雾气漫过磨砂玻璃，门轴轻响的刹那，林棉棉的呼吸也跟着凝滞。
林棉棉僵在原地，视线顺着滴水的瓷砖向上攀爬：男人赤脚踩在浴缸边缘，黑色浴袍松垮地系在腰间，水珠顺着喉结滚进锁骨凹陷处，左眼尾一颗泪痣在氤氲中若隐若现。他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湿漉漉的额发下，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私闯民宅？”他弯腰拎起柯基的后颈，浴袍领口随着动作滑开一道危险的V型阴影。
林棉棉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手指死死揪住裙摆上的狗牙印：“我、我有钥匙！中介说这房子今天起租……”她手忙脚乱翻出合同，纸张却被雨水洇得字迹模糊。泡芙趁机挣脱主人的钳制，欢快地绕着她转圈，尾巴扫过玄关的伞架——那里孤零零立着一把透明雨伞，伞柄上刻着“CY”花体字母。
“王德发？”顾言澈冷笑一声，浴袍带子随着胸膛起伏晃了晃，“这房子在我名下十年了。”
他摸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免提里立刻传出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空气凝固成一块铁板。窗外的雨砸在玻璃花房上，噼里啪啦像在嘲笑她的愚蠢。林棉棉无意识哼起《小星星》的调子，这是她紧张时改不掉的习惯。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顾言澈不知何时逼近到半步之内，薄荷混着雪松的沐浴露味道扑面而来。
“这么想留下？”他忽然俯身，指尖掠过她锁骨间晃动的银链。星星吊坠“叮”地撞上他指节，暗光流转的瞬间，他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似的后退半步。
泡芙适时叼来一包狗饼干，端坐在两人中间摇尾巴。
顾言澈揉了揉眉心，从茶几抽屉甩出一沓文件：“房产证，土地证，需要我联系派出所自证清白吗？”他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浴袍下摆露出的小腿线条凌厉如刀，“给你十分钟，带着你的行李箱和……”他瞥了眼正啃她鞋带的柯基，“这只叛徒，消失。”
林棉棉的视线扫过窗外瓢泼大雨，突然蹲下身抱住泡芙：“你要赶它走？这么可爱的狗狗……”她蹭了蹭柯基毛茸茸的脑袋，声音带颤，“外面雷声好大，它会被吓哭的。”泡芙配合地呜咽一声，湿漉漉的鼻尖蹭上她掌心。
顾言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机突然震动，家族律师的邮件标题刺目：【顾老先生遗嘱补充条款：301号住宅需于本月启用】。他盯着女孩领口若隐若现的星芒，喉结滚动了一下。
“三个月。”他突然开口。
“什么？”
“试用期。”他扯过钢笔在文件背面潦草写字，浴袍袖口滑落时，腕骨处露出一道淡色疤痕，“每天七点前做好早餐，打扫全屋，看住这蠢狗——”笔尖狠狠戳在“违约赔偿金”一栏。
“做不到，赔五十万。”
林棉棉盯着那串零倒吸冷气，泡芙却突然跃上茶几，肉爪“啪”地拍在签名处。
墨迹在狗毛上晕开一团滑稽的梅花印，顾言澈的脸色比窗外的乌云更黑。
“成交！”她抢过文件塞进背包，星星吊坠滑进衣领时，分明看见他睫毛颤了颤。
雨更大了。
玄关的透明伞映着暖黄壁灯，在瓷砖上投下一道交叠的影子。
顾言澈垂眸扫过她颤抖的睫毛，忽然勾起唇角：“忘了说，明天的早餐——”
他压低嗓音，呼吸拂过她耳畔，“如果毒死人，试用期立刻终止。”
泡芙的尾巴扫倒了伞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