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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似乎也是被人拐走的。”
高悬天上的太阳,阵阵飘香的丹桂,还有青石板路间一列而过的蚂蚁……
这些构成的灰白色画面,便是秋水对于家乡仅剩的记忆。
她四岁时被人拐走,卖给一个农家富户做童养媳。
后来那家的儿子考中了童生,便想着中举后娶个官宦女子,得个能帮扶的岳家,于是她就变成家里奴婢。
再后来,为了凑够上京科考的银子,她又被卖给了人牙子,被人牙子带着上了京城,这才进了宫。
前半生如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闪过,她沉默地点了下头。
梅瑾萱定定看着她,也陷入了回忆。
“幼时,外祖母曾带着我去给济慈院捐赠衣物吃食。济慈院里的孩子,拿到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换上,很高兴的样子,我也很高兴,因为我知道,那个冬天他们不会受冻了。但外祖母却和我说——‘这天下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我们能帮一个两个……却帮不了所有。’
“我问外祖母:怎样才能帮助天底下所有的孩子呢?她告诉我,唯法矣。”
梅瑾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上浓绿的翡翠戒指,似乎看到这戒指所代表的东西,以及这双手幼时空空,现在却可以紧握的事物。
“《商君书》中曾说,法令者,民之命也。一人之力终有竭时,惟有令法平之如水,悬其象魏,才可惠洽万家。”
深吸一口气,梅瑾萱站起身:“走吧,我们去见陛下。”
别人想面见一次皇帝很难,但是贵妃想见皇帝却很容易,尤其是在刚刚出了事的现在。
几乎是通禀的下一秒,梅瑾萱就踏在了御书房的地砖上。
不用她说话,李惑便猜到了她的来意。
“有消息了?”
梅瑾萱走到李惑身边:“纵火的凶手做得干净,没留下证据,不过……”
她一手笼住锦袍的宽袖,一手向前伸展,雪一样的掌心摊在李惑面前。
李惑眼尾轻挑与她对视,把手中的朱笔放进她的掌心里。
梅瑾萱执着朱笔,在桌上的宣纸上写道: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
只写了小半篇,就停了手。
“这首《汉乐府》中的传世之作,最开始叫做《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后来因其中的诗句传唱度太高,就被人们换了个名字。”梅瑾萱说:“自从昨夜听到肖太嫔吟这首诗,臣妾就一直在想——她到底想要诉说什么?而在那样紧急的情境下,又该怎么样隐秘又清晰地传达出,她想传达的东西呢?”
说到这,她在句首上方的留白处,一字一字写下这首诗的名字——
《孔雀东南飞》
她说:“其实很简单,谜底就在谜面上。”
玳瑁紫毫笔沾了下朱墨,在“东南”二字上画了一圈。
梅瑾萱侧眸看向李惑,眸光熠熠,李惑也笑了,泛着青的指尖点了点“东南”二字,未干的墨迹染上他的手指,似是碎琼乱玉中唯剩一支的红梅。
“朕也如此想。”
两人看着“东南”二字,沉默良久,心中皆有计较。他们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并不是揭露的好时机,哪怕笃定了人选,但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便只能徐徐图之。
“还有一事要禀奏陛下。”
梅瑾萱把合方堂与和亲王的关系告诉李惑。
李惑蹙眉,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不可能是他。”
意图动摇军心,罪同谋反。和亲王当然有动机,哪个姓“李”的没有动机呢?但……
“他不可能在宫里还有暗桩。”
李惑不是信他自己,而是信他的老子,那个最为小气的孝平皇帝。
梅瑾萱问:“或者,是里应外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