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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黑暗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缠绕着萧刻的意识,将他向深渊更深处拖拽。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涌——冰冷的祭坛、闪烁的封印符文、幼童绝望的哭喊,还有被至亲之人亲手推入永恒冰狱时,那双充满痛苦与不解的眼眸。
这不是他的记忆。
这是“暗影”的记忆。
那被冠以“禁忌暗面”之名的存在,其本质竟是被强行剥离、囚禁、并承载了所有“负面”与“罪孽”的……另一个自己?
就在萧刻的意识即将在这庞大的负面洪流中迷失时——
“住手!”
一个清脆而决绝的声音,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光,刺穿重重黑暗,精准地传入他(以及与他意识紧密纠缠的“暗影”)的感知中。
萧刻猛地一个激灵,仿佛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眼前的黑暗潮水般退去。他发现自己依旧置身于卡兰星外的冰冷虚空,保持着拳头贯穿“暗影”胸膛的姿态,两人被那诡异而神圣的光暗能量螺旋死死锁在一起,命运与痛感紧密相连。
而下方,那片破碎的星骸之间,多了一个渺小却无比夺目的身影。
是莉亚。
那个淡紫色皮肤的卡兰星少女,不知何时,竟驾驶着她那艘伤痕累累的侦察舰,悍不畏死地冲入了这片足以瞬间汽化星辰的毁灭性能量场中心。舱盖敞开,她娇小的身躯仅凭一套简陋的宇航服,毅然暴露在真空与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张开双臂,如同守护雏鸟的母鸟,坚定地挡在了他与“暗影”之间!
她仰着头,水晶般清澈的眼眸透过面罩,毫无畏惧地直视着萧刻那巨大的光之眼瞳。声音通过宇航服的通讯器,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却字字清晰地敲击在两位巨人的心间:
“他们告诉我你是怪物……”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对巨人力量的恐惧,而是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可怪物……”她猛地回身,伸手指向身后那庞大、散发着不祥与混乱气息的暗影巨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般的质问,“……为什么会在这三百年里,一次次在‘虚噬’的阴影下守护我们的家园?!为什么当王族的银翼军团对我们的求援视若无睹时,只有他……只有他这个‘怪物’,会为我们这些被遗弃的蝼蚁,流尽他那黑暗的、冰冷的血液?!”
轰——!
莉亚的话语,不啻于一道宇宙霹雳,在萧刻与“暗影”共同震荡的意识海中轰然炸响!
“暗影”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一震,周身翻涌沸腾、充满毁灭欲望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投入一颗净化之石,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与紊乱。那积累了数万年的、几乎化为本能的怨毒与疯狂,竟在这一声声稚嫩却无比真挚的质问中,荡漾开一圈圈迷茫而痛苦的涟漪。
紧接着,让萧刻瞳孔骤缩的一幕发生了——
覆盖在“暗影”体表的、那层如同活体深渊般的至暗战甲,开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自上而下地缓缓消融、退散。这不是被外力击溃的溃散,而是一种……源自内在的、带着某种迟疑与悲凉的收敛。
战甲之下,显露出的,并非预想中扭曲狰狞的魔物躯壳。
那是……光滑如镜、流淌着微弱星辉银蓝光泽的皮肤,是与萧刻同源的奥特曼巨人体魄!那胸膛的轮廓,肩甲的线条,甚至身体的比例,都带着惊人的、仿佛镜像般的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的整体色彩更加深沉黯淡,如同被遗忘在宇宙角落的蒙尘宝石,而那双巨大的眼瞳,是如同破碎夕阳般的暗红色,里面沉淀着数万年的孤寂、委屈,以及……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威护所触动、而浮现出的、近乎脆弱的不敢置信。
而他的面容……
萧刻感觉自己的光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攥住。
那是一张,与他至少有七分相似的、年轻而棱角分明的面容! 眉宇间依稀烙印着猎户座王族独有的威严与坚毅,却被无尽的疲惫、刻骨的悲伤以及漫长的囚徒生涯磨去了所有锐气,只余下深深的刻痕。这就像是萧刻自己在最绝望的梦境中看到的,那个被世界抛弃的倒影。
“暗影”——不,或许此刻,应该呼唤他真正的名字,“镜”——怔怔地低下头,那双暗红色的、盛满破碎星辰的眼瞳,穿透了虚空,落在那个为了他敢于直面光之巨人、渺小如尘却又勇敢如史诗英雄的少女身上。眼中的猩红戾气一点点褪去,一种深埋的、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死去的柔软情绪,如同枯木逢春,悄然萌发。
莉亚也清晰地看到了“镜”褪去伪装后的真实样貌,她紫色的眼眸瞬间瞪大,显然因为这超越想象的、与光之巨人近乎双生子般的相似而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但这震撼只持续了一瞬,她的眼神便迅速变得更加清澈、更加坚定不移。她重新转向“镜”,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却又无比清晰,仿佛要将这真相宣告给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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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族里最古老的壁画上一直记载着!那位在永恒黑暗中默默守护我们的‘诅咒巨人’!历代祭司都说你是罪孽的化身,是必须被净化抹除的怪物……可在我们卡兰星人代代相传的史诗里,你……你才是真正的守护神!是我们绝望中唯一看到的光!”
就在这时——
“嗡——!!!”
上方的宇宙幕布,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无比神圣、无比磅礴、却带着绝对冰冷与秩序感的力量强行撕裂!
一道道纯白无瑕、刺目欲目的光柱如同神罚之剑般倾泻而下,瞬间将这片刚刚经历情感风暴的空域映照得一片惨白。庄严而压抑的能量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笼罩了每一寸空间。
光芒核心,一道道威严凛然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们身披结构繁复、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银白色铠甲,造型华丽却充满肃杀之气。背后,一对对由纯粹光能量构筑的、巨大而规整的羽翼缓缓舒展,神圣无比,却又带着机械般的精准与冷漠,如同神话典籍中走出的、毫无感情的审判天使军团。
为首一名审判官,面容如同刀削斧凿,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眼神如同万年冻土,手中握着一柄缠绕着毁灭性白色雷霆的光之矛。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冰冷地掠过莉亚,掠过心神仍处于剧烈震荡中的萧刻,最终,定格在刚刚褪去黑暗、露出与萧刻相似真容的“镜”身上。
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如同滚滚雷暴,响彻整片星域:
“流放者‘镜’,禁忌的暗面。竟敢以污秽之躯蛊惑新王,罪加一等!”
他的目光毫无波动地微微偏移,如同看待尘埃般落在渺小的莉亚和她身后那颗脆弱的卡兰星上:
“还有……知晓并传播禁忌的蝼蚁文明,已无存在的价值。”
审判官缓缓举起了那柄缠绕白色雷霆的光矛,他身后,庞大的银翼军团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光铸武器,毁灭性的纯白能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疯狂汇聚,那恐怖的能量波动牢牢锁定了莉亚,以及她身后那片星域中,孕育了她的母星——卡兰!
“不!!”萧刻和“镜”几乎在同一瞬间,从灵魂深处发出了愤怒与绝望的咆哮。
萧刻疯狂催动体内光能,试图强行崩断那依旧牢固的光暗螺旋,冲下去保护莉亚。“镜”则爆发出更加深邃的黑暗力量,试图构筑屏障,却因为刚才真相的冲击与情感的剧烈波动,能量的凝聚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与混乱。
眼看那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冷酷净化的毁灭白光,就要如同洪流般倾泻而下,将渺小的少女与她的世界一同化为宇宙的尘埃——
一道萧刻无比熟悉、此刻却感到阵阵寒意能量投影,悄无声息地凝聚在银翼审判官身旁。
是艾莉娅!
她依旧穿着那身星舰舰长的服饰,容颜未改,但那双曾经充满引导与温和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痛苦、挣扎,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她伸出手,一柄纯粹由光能量构成的长剑在她手中凝聚成型。剑身微微颤抖着,仿佛映射出她内心的波澜,但最终,那冰冷的剑尖,还是稳稳地指向了下方的萧刻,以及他身旁的“镜”。
“哥哥……”她对着为首的审判官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哽咽,但随即变得如同她的光剑一般冰冷而坚定,“……执行最高清理程序。确保‘王者之心’的纯粹性,不容……任何玷污。”
她避开了萧刻那充满难以置信与背叛感的注视,也避开了“镜”那带着无尽悲伤与嘲讽的暗红目光。
“对不起……”这句微不可闻、破碎不堪的道歉,轻飘飘地消散在宇宙真空中,不知究竟是对谁所言。
绝境!真正的绝境!
前方,是代表猎户座王族至高权力、冷酷无情的审判军团,是昔日谆谆教导、此刻却举剑相向的导师与引路人。
身后,是刚刚知晓部分真相、亟待保护的盟友文明,是一个与他命运交织、需要他做出最终抉择的……另一个“自己”。
萧刻的目光,扫过指向自己的冰冷光剑,扫过那蓄势待发、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银翼军团,扫过身旁与他面容相似、眼神复杂的“镜”,最终,深深地定格在下方面对绝对绝境,却依旧倔强地张开双臂,试图以渺小之躯保护两位巨人的少女莉亚身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不再是纯粹的光,也不再是纯粹的暗,而是融合了愤怒、守护、决绝与超越宿命的意志,在他胸膛中轰然燃起,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灵魂!
他猛地抬起头,额间那枚象征着猎户座王权的菱形宝石——王者之心,爆发出超越以往任何时刻的、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核心,竟开始隐隐流淌出一丝与“镜”同源的、深邃而强大的暗色流彩,光与暗不再排斥,反而开始以一种玄奥的韵律交织、共鸣!
他对着那片冰冷的神圣白光,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对着这个充满谎言与不公的宿命,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石破天惊的宣言:
“我的战斗理由,从不是那虚伪的王室荣耀,也不是那建立在牺牲与谎言之上的所谓正统!”
“我的拳头,从现在起,只为我所认可、相信我、需要我守护的人而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