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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萨图雅早早就到了晨曦王座。她今天要看看有多少人会主动来上班。
结果有些不尽人意，大概只有一半部族的首领来到了晨曦王座，其他人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旷工，什么家里闹灾了，老婆生娃了，牛犊不吃奶了之类乱七八糟的理由，整个大殿看着空荡荡的。
笑了，之前怎么没这些事，一要上班就找理由是吧。
萨图雅厉声道：“索摩罗呢！他今天要向各部断事官发布第一条正式行政命令，不来是吧！那行，取消索摩罗的断事院左使职位，由玛格奈暂代。玛格奈，你来掌管断事官诸事宜。”
玛格奈高兴起来，这简直就是给各部掺沙子的好机会。索摩罗那个蠢货，以为缩在自己家里霸主就管不到他，他马上就会对自己第一天没来上班这件事感到后悔。
阿阇梨也没来，于是萨图雅取消了他枢密院左使的职位，将厉先擢拔为枢密使，把也速该塞进去作为枢密副使，主要负责暮晖联军的调动事宜。
“离八月已经没多远了。根据司天台的预测，今年冬天将会有一场大的白灾。因此本汗决定今年九月延夏进入丰收季节，趁着天气没有转寒，对关内发动打草谷行动，争取抢劫到足以过冬的物资！
“厉先，这件事交给你准备，务必在七月底之前整备好暮晖联军，我们从月神沙漠南端的定武关杀入凤州！”
厉先一咧嘴，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有活干了。他躬身道：“是，臣必不辱命！”
“等等。”尼雅可汗起身道，“现在延夏是加雷马帝国的地盘吧，我们主动去招惹加雷马，会不会招致他们酷烈的反击？而且，月神沙漠那么大，我们能翻过去吗？”
萨图雅摇摇头：“去年年底延夏才刚遭遇了一场极大规模的兵灾，帝国军元气尚未恢复。我们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抢劫完毕回来就可以。
“至于沙漠，以前以一两个部族的力量确实翻不过月神沙漠，但现在我们是联军，那么就可以准备充足的兵力、辎重来翻越沙漠。你是中书令，这几条政令需要你细化，然后交由尚书台审批，盖上本汗的大印后下发执行。执行不力的，玛格奈，你的断事官就要负起责任来。”
随着一条条政令下发，这些部族长们渐渐发现霸主是认真的在加强对草原的统治，这些政令就像一条条枷锁，束缚住了本应自由奔腾的太阳神草原这匹烈马。但束缚也给烈马指明了明确的方向，草原第一次没有各自为政，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
但当萨图雅说到税务这一条的时候，还是有人急眼了。
“等等，大可汗，你说的这个每个部族出十分之一月入供中央财政调拨是什么意思？我们每个月还要给你给钱？”
尼雅可汗的语气有些不满。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对这一条有意见。果然触及利益比触及灵魂更难，一听要出钱，大家都不干了。
萨图雅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一条是在胡说八道？首先，本汗昨天晚上仔细翻阅了二十年前五大部族设立选汗制的律法，其中确实有各部应向霸主缴纳税收的条文，他甚至收的更多，达到了五税一的程度。本汗十税一的政令已经是考虑到各部经济能力而酌情减少了。
“其次，刚刚结束的象魔族攻略是本汗发起的，本汗要一成的抽成不过分吧？”
尼雅可汗无话可说，五大部族在订立条约的时候都觉得五家能轮流当霸主，所以钱当然是收的越多越好，谁能想到现在当霸主的全是些小部族。从玛格奈当上霸主开始，这条律令就已经形同虚设了。
“而且，你们以为我收这些钱是为了自己享乐吗？阿达尔金部被摧毁得那么彻底，灾后重建需不需要钱？我要增加各部实力，用新锐的武器武装大家，建立工坊，招募人手需不需要钱？重逢集市需要扩大规模，单靠凯苏提尔部一族之力能行吗？
“向延夏和紫州购买铁器、盐巴等生活物资的时候，是一件一件买划算还是以国家为单位批发划算？有些小部族受到去年白灾的影响迄今没有恢复，他们需不需要援助？
“还有，五大部族搞那达慕，钱哗哗往外流，有多少是无效损失？草原上每年因为各部各行其是，白白浪费掉的国帑是个天文数字，你们算过没有？”
早就准备好的中书侍郎、户部尚书卢寿亭缓缓站起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好叫各位大人知道。根据老夫计算，今年那达慕大会，五大部族共花销牛羊三万八千头，财产七百五十万金币，人老夫就不算进去了……
“如果能集中管理，统筹开销，这个数字将减少到牛羊两万九千头，财产五百八十万金币……”
要说老卢真是个搞经济的人才，仅凭着他从重逢集市收集到的货物出入清单，就能基本上把草原上各部族的收支情况算个七七八八。
大殿内窃窃私语和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草原人对金钱的概念还停留在二百个金币一头犏牛的阶段，哪听说过这么大的数字。包括尼雅可汗也是一脸震惊，她终于知道自己左省右省部族还穷得叮当响的原因了。
“大可汗果真是蕙质兰心，七窍玲珑。若非今日点破，我们还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草原如此困顿。好，本汗这就将这一条政令传达下去。但希望大可汗能说到做到，将钱用在正确的地方上，而不是自己拿来花天酒地。如果钱没有用在正道，我相信各部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尼雅可汗郑重行礼道。
“这你放心吧，你们尚书台的职责就是监视这个的。”萨图雅瞥了一眼尼雅可汗。
朝会结束，大家去了各自的公廨。这座宫殿里有一百多间房屋，以前全是玛格奈用来放杂物和安置军队用的，萨图雅将其全部腾出来给官员们办公使用。
今天颁布了非常多的政令，各级官员都开始连轴转，争取尽快将政令下发至各部族，并派驻断事官和专员去解说和执行。
“我并不是什么栈恋权力的人，我只是希望草原诸部能统合起来。纵观历史，没有哪个国家是能够在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崛起的。就算是加雷马帝国，也是在有索鲁斯这个政治强人的情况下才迅速崛起的。
“草原落后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物，所有人都停留在用个体力量拼强弱的阶段。并不是说个体力量不行，至少我认识的一个家伙就拥有足以靠自己一人的力量就扭转战局的实力，但这种人整个海德林上又有多少？
“因此，这个强人只能由我萨图雅来当。是的，维亚吉儿部的惨剧是我一手导演的，是我让卢寿亭给他们贩卖错误的藏宝图，让他们一路挖到了象魔族的圣地，导致象魔族们气急败坏地全军出动，在毁灭了维亚吉儿部后又开始威胁草原。但是，在我看来……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是必要的牺牲。”
长长的刘海盖住了萨图雅低垂的脸庞，也掩盖住了她的表情。身后缓缓旋转的蓝色水晶将她映照成一道纤瘦的剪影。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凡人打生打死跟我们无影，跟我这个调停者有关系吗？”艾里迪布斯表现得很是不以为然，他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敲拳头，“哈，我知道了，你是把我这当树洞了吧。跑来把我当成知心大哥哥倾诉来了？”
萨图雅的指甲抠进掌心的肉里，丝丝鲜血涌了出来：“我……我没有能够倾诉的人了，这件事我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我不这么做的话，草原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和平地统合起来。”
艾里迪布斯一摊手：“你能说服自己就行，要是说服不了，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确实缺少作为人类的一些怜悯之心，你的一切决策都建立在冷冰冰的博弈上。嗯……联想到你的来历，倒也能说得通。”
萨图雅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我的身世……？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艾里迪布斯一拍脑门：“哎呀，不小心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