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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协议的核心,同样围绕‘保障独立’。”
孟屿的目光坦荡,“它会清晰界定我们各自的婚前财产(包括我刚才提到的所有信托资产),确保在婚姻存续期间以及万一婚姻结束时,大力的个人财产(包括她从信托获得的收益、她未来自己赚取的科研经费、专利收入等)都得到绝对的保护,与我无关。
协议还会明确约定婚后共同财产的来源、管理和分割原则,核心是公平和透明,避免因经济实力的差距导致话语权的失衡。”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更重要的是,协议会加入一些特别条款。
比如,明确约定在任何重大人生选择上(包括但不限于是否继续深造、研究方向、工作地点、生育计划等),诸葛大力拥有最终的、独立的决策权。
我承诺将无条件尊重和支持她的选择,不以任何经济支持作为要挟或交换条件。
如果未来某一天,她认为我的存在或支持,哪怕是无形的,影响了她独立判断的空间,她有权要求我暂时退出她的核心决策圈,甚至……要求分居冷静。
而这一切,都不影响她继续获得信托的支持。”
孟屿的声音很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自我约束的决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保障,而是主动将自己置于被监督、甚至可能被“驱逐”的位置,只为彻底消除那“无形影响”的可能。
“最后,”
孟屿的目光落在诸葛大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真诚,“阿姨,我知道,再完美的法律文件和金融架构,也无法完全消除人心中的疑虑。我能做的,是用行动证明。在共同生活里,我会时刻提醒自己,警惕任何可能让她产生‘依附感’的言行。她的学业、她的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的角色,是提供她需要的资源(当她需要时),是倾听她的想法,是分享我的经验(如果她愿意听),但绝不是指导者或决策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价值,我珍视这份光芒,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遮挡它的阴影。”
他微微吸了口气,做出了最后的承诺:“这份独立的选择权,不是靠我‘给予’的,而是靠制度保障和我的自我约束来扞卫的。我会用我余生的行动,来践行今天所说的一切。
如果我有任何违背,不用您开口,我自己也没脸站在大力身边。”
孟屿说完,办公室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空调的冷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他刚才的一番话,从冰冷的信托架构到近乎苛刻的婚前协议条款,再到清醒的自我约束承诺。
层层递进,构建了一个以“保障大力绝对独立”为核心的、近乎严密的防护体系。这不仅仅是对诸葛大圣问题的回答,更像是一份用理性、法律和决心书写的投名状。
诸葛大圣久久地注视着孟屿。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撼,有审视,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这个年轻人,为了她的女儿,不仅规划了未来,更是亲手锻造了一把可能锁住他自己的枷锁。
终于,她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保温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壁。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问了一个看似与之前话题无关的问题:
“小孟,你刚才说,你计划带着大力一起考研读博。
那么,如果有一天,大力收到了一份来自MIT或者斯坦福的全奖PhD offer,研究方向是她梦寐以求的量子计物理前沿,但那个方向,可能和你的历史研究毫无交集,甚至意味着她要在大洋彼岸待上五年、七年……你的‘共同进步’计划,打算怎么进行?”
问题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了孟屿刚刚构建的、看似严密的承诺体系上。考验,进入了更深的层面——当物理距离和学术道路的巨大分叉真正摆在面前时,那些承诺,是否还能经受住现实的拉扯?
他之前所有的保障措施,是否真的能支撑起那份“绝对独立的选择权”,而不会在离别面前演变成隐形的牵绊或情感上的压力?
诸葛大圣的问题像一颗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在孟屿刚刚构筑起严密承诺体系的平静海面下轰然炸开。
“MIT…斯坦福…量子计算前沿…五年、七年…”
孟屿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撇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间那道旧伤疤下的肌肉都微微绷紧。**离开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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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像钝刀切割。他不敢想象没有那束光的日子。她是他的锚点,是他对抗虚无和恐惧的堡垒。
沉默在冰冷的办公室弥漫,沉重得令人窒息。
诸葛大圣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瞬间掠过的巨大痛苦和恐惧。
这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反而让她眼底最后一丝审视彻底消散。
孟屿抬起头,眼底的痛苦被破釜沉舟般的清醒压下。
“阿姨,”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您说的这种情况……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之一。我无法想象没有大力在身边的日子。她的存在,对我而言……是光。”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锋,“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如果那是她梦寐以求的通向巅峰之路,那么——我会想方设法,跟着她一起出国。”
他语速加快,思路在绝境中异常清晰:“我的历史研究具有国际性,可以转向海外机构所藏的珍贵史料——哈佛燕京、大英图书馆敦煌特藏、斯坦福胡佛档案……申学者、合作项目。王教授会支持。我有足够的资金保障海外生活和研究。物理距离可以跨越,学术领域可以调整。
重要的是,我要在她身边。她探索量子,我梳理历史。我们各自攀登,但顶峰的风光,要一起看。”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恳切:“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黏人’。但我向您保证,绝不是控制束缚。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既能扞卫她追求星辰大海的绝对自由,又能维系我自己不至于坠落的……平衡点。”
孟屿胸膛微微起伏,将自己最深的恐惧、渴望和务实的解决方案,毫无保留地摊开。
诸葛大圣久久地凝视着他。
眼前的年轻人,为了守住那束光,愿意改变路径,跨越重洋,以最谦卑的姿态追随。这份炽热而沉重的感情,令人心惊,也令人动容。
良久,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肯定。
“很好。”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平和,却让孟屿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她端起凉透的保温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杯壁,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幕墙,看向遥远的过去。
“小孟。”
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温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大力和你住在3603吗?在她还没完全成年的那段时间?”
孟屿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他从未深究过。以诸葛大圣对女儿的保护欲和律师的谨慎,这确实是个不太寻常的决定。
他诚实地摇摇头:“我以为……是您信任我们,也信任一菲姐他们。”
“信任,是基础。但不止于此。”
诸葛大圣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孟屿脸上,眼神复杂,带着一种要揭开尘封往事的沉重。
“大力她……”
诸葛大圣的声音哽了一下,她端起杯子想喝水掩饰,却发现杯已空,只好放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力她小时候,其实……非常非常爱她爸爸。像所有小女孩崇拜父亲那样。他会把她扛在肩上看烟花,会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会耐心地解答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那时候的大力,爱笑,爱闹,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有点黏人的小姑娘。”
孟屿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未听大力详细提起过她的父亲,只知道父母离异。
他印象中的大力,从初遇开始,就是那个冷静、理智、逻辑至上的天才少女。黏人?爱笑爱闹?
这与他所知的诸葛大力判若两人。
“我和她爸爸……是大学同学。曾经,也真心相爱过。”
诸葛大圣的声音很轻,带着追忆的苦涩,“他聪明,有才华,有抱负。我们毕业就结了婚,有了大力。那几年,很美好。直到……他遇到了他口中‘真正的灵魂伴侣’,一个能和他一起熬夜做实验、讨论前沿物理的博士后。他说,那才是他想要的、势均力敌的爱情。”
诸葛大圣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势均力敌?呵……离婚的过程,像一场漫长的凌迟。争吵,冷战,互相指责……都在家里,当着大力的面。”
她的声音开始不稳,“那时候大力才多大?六岁?七岁?她缩在房间门后面,抱着她的小熊,就那么听着……听着她最爱的父母,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把曾经的美好撕得粉碎。”
孟屿的呼吸屏住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场景——小小的、曾经爱笑爱闹的大力,躲在门后,听着至亲的互相伤害。
这画面与他童年柜子里的黑暗记忆产生了可怕的共鸣,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就是从那时候起,大力变了。”
诸葛大圣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再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再撒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看很深奥的书,仿佛只有那些冰冷的公式和逻辑才能给她安全感。她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懂事’。
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用数据和逻辑来武装自己,仿佛只要足够理性,就能避免像她妈妈一样被情感伤害得体无完肤。”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上了诸葛大圣的眼眶,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落下,只是眼尾迅速泛红。
“而我……”
她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我那时候……状态也非常糟糕。离婚的打击,加上高强度工作的压力……我患上了抑郁症。很严重。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对着墙壁发呆。有时候情绪崩溃,会控制不住地对大力发脾气,虽然事后后悔得要死……我甚至……甚至有过……”
她猛地顿住,似乎后面的话太过沉重难以出口,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孟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白了。
大力那近乎冷酷的理性,她对情感表达的克制,她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一切的根源,都深埋在她童年那片父母争吵的废墟和母亲抑郁症的阴影之下。她的童年,同样是一场无声的噩梦。
这噩梦,塑造了那个他初遇时强大得不像凡人的天才少女,也藏起了那个曾经爱笑爱闹、渴望父爱、却被狠狠伤害的小女孩。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诸葛大圣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这位在法庭上叱咤风云、无坚不摧的金牌律师,此刻只是一个被往事刺痛、对女儿满怀愧疚的母亲。
过了好一会儿,诸葛大圣才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些。
她睁开眼,眼眶通红,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一滴,沿着脸颊迅速滚落,滴在她深灰色的西装领口上,洇开一小点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去擦,只是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继续说着,目光却异常清亮地看向孟屿:
“所以,小孟,你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托付,“我同意她和你在3603,不仅仅是因为信任你和一菲他们。
更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能治愈她的东西。”
“从福利院那个晚上,她回来跟我讲起那首诗,讲起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不一样。
后来,我看着她一点点变回来……不是变回小时候那个黏人的小姑娘,而是……重新有了温度。
她会因为你记得她随口提过的一个小吃店而眼睛发亮,会因为你沉迷碑文忘了时间而气鼓鼓地‘理论’,会偷偷准备小惊喜……这些属于‘人’的、鲜活的情绪,是她把自己关在理性堡垒里那些年,几乎完全丢失的。”
诸葛大圣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欣慰的、酸楚的弧度:“是你,把她从那个冰冷坚固的壳里,一点点拉了出来。
让她重新相信,感情不是只有算计和背叛,也可以有纯粹、坚定和相互救赎。让她重新拥有了……感受爱、表达爱的勇气和能力。”
她看着孟屿,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托付:“孟屿,我把我最珍贵的宝贝,交给你了。不是因为她需要一个依靠,而是因为,只有在你身边,她才能成为那个最完整的、既有理性光芒又有人间烟火的诸葛大力。请你……请你一定,好好守护她心里的那团火,别让它再熄灭了。”
大圣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着无声的哭泣。
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勾勒着她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背影,那滴落在西装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孟屿坐在那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关于大力的过往,关于她的转变,关于她冰冷理性下的创伤根源,关于大圣的挣扎和愧疚,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将他视为“治愈者”的托付……
他知道了大力从未提及的童年噩梦,知道了她强大背后的伤痕,也终于明白了大圣那份看似“开明”背后的深层原因和孤注一掷的信任。
心脏被巨大的心疼和更沉重的责任感填满。
他看着大圣微微颤抖的背影,看着她西装领口上那点小小的、未干的泪痕,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轻率的承诺。他只是站得笔直,如同在做一个最庄重的宣誓,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办公室里压抑的抽泣声:
“阿姨,您放心。她的火,我会用命去护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束光,就不会灭。”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又或许只有几分钟,诸葛大圣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强行平复的颤抖。
她抬起手,用指腹飞快地、近乎粗鲁地抹过脸颊,擦掉那未干的泪痕,动作带着律师惯有的利落,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她没有立刻转身,只是肩膀的耸动停止了。又静默了几秒,她才缓缓转过来。
眼眶依旧是红的,鼻尖也带着哭过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亮,像被泪水洗过一样。
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脆弱水光。
她看向孟屿,目光落在他依旧站得笔直、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般的身影上。
刚才那沉重悲戚的气氛,似乎被这个年轻人过于郑重的姿态戳破了一个口子。
诸葛大圣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有些费力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轻松的笑容,更像是在一片废墟中努力开出的花,带着泪水的咸涩,却终究是笑了出来。
“傻小子,”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亲昵,“站那么直干嘛?坐下说话。”
孟屿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一些,依言坐回沙发,但背脊依旧挺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诸葛大圣也走回自己的扶手椅坐下,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仔细地、不疾不徐地擦了擦眼角和鼻翼。
动作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痛哭的母亲只是幻觉。
做完这一切,她将用过的纸巾团在掌心,抬眼看向孟屿,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释然和促狭的光芒。
“刚才那些话……”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算是把我这当妈的老底都揭给你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真实了几分,“现在,该说的都说了,该托付的也托付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孟屿,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点调侃的肯定:
“孟屿,你还叫我‘阿姨’?”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孟屿。
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大脑似乎宕机了一秒,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刚才还沉浸在巨大的心疼、责任感和沉重的誓言里,“阿姨”这个称呼早已是根深蒂固的习惯。
诸葛大圣看着他这副罕见的、带着点傻气的茫然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点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她也不催促,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展品。
几秒钟的空白后,孟屿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心底最深处轰然喷涌!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您……您是说……”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调,甚至有些破音,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诸葛大圣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驱散了办公室里最后一丝沉重的阴霾:“怎么?我女儿都交给你了,我这当妈的,还不能听你叫声妈?”
“轰——!”
确认了!不是幻听!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孟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耳朵尖瞬间变得滚烫,连带着脸颊也烧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个突然中了头彩的穷小子,巨大的幸福砸得他晕头转向,手足无措。
“妈!”
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响亮得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甚至有点回响。
喊完之后,孟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赧,耳朵更是红得滴血,下意识地就想低头,但巨大的喜悦又让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里,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激动和幸福,像个终于得到认可和接纳的孩子。
诸葛大圣看着他这副又羞又喜、傻乐呵的模样,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沉重和对未来的忧虑,仿佛都被这声带着点傻气的“妈”和这个纯粹的笑容冲淡了许多。
她笑着摇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纵容:“行了行了,瞧把你乐的。收收,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孟屿赶紧努力抿了抿嘴,想收敛笑容,但那发自内心的巨大喜悦岂是能轻易压下的?
嘴角依旧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眼睛亮得惊人,只是耳朵的红晕更深了。
诸葛大圣看着他这强忍欢喜的样子,眼底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她端起孟屿给她添的热茶,吹了吹气,啜饮一口,才慢悠悠地回到正题,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干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归属感:
“订婚的事,既然你们俩都有这个意思,那就自己看着办。”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点了点,“场地、形式、时间,都随你们年轻人喜欢。不用搞得太复杂,但也别太委屈了大力。我就一个要求——定好了,通知我一声。”
这“通知”二字,说得斩钉截铁,宣告着她作为母亲的主权。
“嗯!一定!”
孟屿用力点头,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激动。
“还有,”诸葛大圣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等过几天,我这边把时间安排出来,提前告诉你。你跟我回趟家。”
孟屿的心又提了一下:“回家?”
“嗯,”
诸葛大圣点点头,神色平静,“去老宅。见见大力的外公外婆,还有几个走得近的长辈舅舅。你和大力的关系走到这一步,总要让他们知道,也让他们看看你。”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维护,“放心,有大力和……妈在。”
她自然地用上了新的称呼,“他们不会为难你。就是走个过场,认认人。”
“认认人”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但孟屿明白,这意味着他正式被纳入诸葛家的视野,成为被家族“认可”的一份子。
这不仅是仪式,更是一种象征性的接纳。
“好,我知道了,妈。”
孟屿再次点头,这次的声音沉稳了许多,带着郑重。喜悦过后,是更深的归属感和随之而来的责任。
“行了,”
诸葛大圣挥挥手,像是终于处理完一件大事,身体放松地靠进椅背,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后的释然,“我这边待会儿还有个会。你先回去吧。大力那丫头估计还在家琢磨今天这事,别让她等急了胡思乱想。”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还有,刚才……我有点失态的事,就别跟她提了。省得她担心。”
“我明白,妈。”
孟屿立刻应道,心里清楚大圣是不想让大力知道她刚才的脆弱和眼泪。
“去吧。”
诸葛大圣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重新投入到那个精明干练的大律师角色中,只是眉眼间,比孟屿刚进来时,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孟屿站起身,再次郑重地道别:“妈,那我先走了。”
走出那间巨大而冰冷的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个属于法律和规则的世界。
走廊里空调的冷风扑面而来,孟屿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胸腔里那颗心,依旧在狂跳,残余的激动和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激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甚至带着点跳跃感。
“妈……”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全新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称呼,嘴角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洒进来,在他脚下铺开一片明亮的光斑。
他快步走向电梯,只想立刻回到3603,回到那个有着煎蛋香气、量子物理书和闷闷戳鸡蛋的女孩身边。
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关于未来,关于承诺,关于……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称呼的“咱妈”。
电梯门缓缓打开,金属镜面映出他带着傻笑的脸。
孟屿走进去,按下1楼,对着镜子里那个依旧难掩激动的自己,无声地、清晰地,又念了一遍那个充满魔力的字眼:
“妈。”
电梯下行,载着满心欢喜和沉甸甸新责任的孟屿,奔向属于他和诸葛大力的、充满烟火气的未来!
黑色的保时捷几乎是甩进公寓地下停车位的,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孟屿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门跳了下来,电子锁“嘀”的一声轻响被他甩在身后。他像一阵裹挟着飓风的风,冲向电梯间。
电梯显示还停在高区,缓慢下降的数字像在爬行。
孟屿看了一眼,一秒都没犹豫,转身就扑向旁边的消防通道入口。沉重的防火门被他“哐当”一声推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弹回。
六层楼。
皮鞋踏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发出急促而空旷的回响,如同他胸腔里那颗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他一步跨两阶、三阶,深灰色的西装下摆被带起,额角的汗瞬间冒出,沿着鬓角滑落。他顾不上擦,只凭着本能向上冲。
**妈!订婚!回家认人!**
这几个滚烫的词在他脑海里炸开,像最强劲的燃料,驱动着他每一步都踏得更加用力!
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他急促的脚步和喘息惊得明明灭灭。
终于,“3603”的门牌撞入视野。
孟屿像一头冲刺到终点的猎豹,猛地刹停在门前,手颤抖着在口袋里摸索钥匙,钥匙串哗啦作响,急切地对准锁眼。
“咔哒。”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诸葛大力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怀里抱着那本厚重的《量子计算导论》,正站在玄关处,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和独自沉浸思考后的空茫。
她似乎正打算回房间继续啃书。
门开的瞬间,孟屿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急促的喘息和楼梯间微凉的尘土味道,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毫无预兆地、狠狠地撞了进来!
“唔!”
大力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大的冲力撞得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怀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脸,就被一双铁箍般的手臂死死地、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拥进了怀里!
那个怀抱滚烫、坚实,带着剧烈奔跑后的汗水和粗重的喘息,还有一股她无比熟悉的、独属于孟屿的清冽气息。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了,嵌进他的骨血里!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绝对占有欲的拥抱,非但没有让她不适,反而瞬间触动了心底最深处那根名为“孟屿”的弦——那是她所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源头。
“孟屿……”
大力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双手下意识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声音闷在他被汗水濡湿的衬衫领口里,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这熟悉气息包裹的安心,“你……你怎么了?跑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她挣扎着想抬头看看他的脸,却被他的下巴紧紧抵着发顶,只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如同战鼓般狂烈的心跳,还有那……不同寻常的、带着湿意的滚烫呼吸喷在发间。
孟屿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紧、更紧地抱着她,脸颊埋在她的颈窝,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激动、狂喜和那份沉甸甸的归属感,都通过这紧密的拥抱传递给她。
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喘息和某种更汹涌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然后,大力清晰地感觉到颈窝处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一滴,又一滴。
孟屿……哭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大力所有的困惑!
在她坚固的认知体系里,孟屿是理性的高山,是情绪的深潭!流泪?
这几乎等同于她的物理定律被彻底颠覆!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的担忧瞬间攫住了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孟屿!”
她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环在他腰后的手收得更紧,指甲甚至无意识地掐进了他衬衫下的皮肤,“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妈她……她不同意?她为难你了?!”
最坏的猜想让她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怀抱的力道终于松了一点点。孟屿缓缓抬起头。
大力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汗水浸湿了额发,凌乱地贴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上。他的眼眶通红,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细小的、未干的水珠,甚至有一滴正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但那双总是深邃、带着点冷冽或专注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被水洗过的黑曜石,里面翻涌着狂喜、激动、如释重负,还有一种……大力无比珍视的、近乎赤诚的巨大幸福和归属感!
他就这样带着满脸的汗水和泪痕,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亮得能灼伤人。
“大力……”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尽的哽咽,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妈……妈找我……她同意了!她同意了!!!”
“妈?同意?同意什么?!”
大力被他这状态和他眼中纯粹的狂喜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却失控般疯狂加速,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希冀所取代!
她紧紧抓着他腰侧衬衫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妈她让我……让我以后叫她妈了!”
孟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巨大的狂喜!他抓着大力肩膀的手都在抖,“她同意了!大力!妈同意我们订婚了!她亲口说的!订婚的事,我们自己看着办!定好了通知她就行!!还说……说过几天,带我回家!回老宅!见外公外婆,见舅舅!认人!”
轰——!!!
如同最精密的逻辑电路被瞬间输入了过载的能量!
巨大的、纯粹的、足以让所有理性分析瞬间熔断的狂喜,如同核爆般在诸葛大力脑海中轰然炸开!
所有的震惊、担忧、猜测,在这一刻被炸得灰飞烟灭!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大力的眼睛猛地睁到极致,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孟屿激动流泪的脸庞,里面瞬间积聚起一片汹涌的、亮得惊人的水光。
那水光迅速蔓延,迅速盈满了整个眼眶。
她没有尖叫,没有蹦跳。
她只是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彻底击中核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环在孟屿腰后的手,缓缓松开,然后,那双总是用来演算公式、敲击键盘的手,带着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慢慢地、慢慢地抬了起来。
一只手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抚上了孟屿带着泪痕、依旧滚烫的脸颊。
指尖微微颤抖,拂过他湿漉漉的睫毛,抹去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她的指腹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和泪水的微凉,这触感让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这是她爱的男人,此刻为她而流的泪,为她而绽放的狂喜。
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抓住了她孤独灵魂终于可以停靠的港湾。
“妈……她……”
大力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浓重的、无法置信的鼻音,“她……让你叫妈了?同意……订婚了?还……要带你回家?”
每一个词,她都问得极其缓慢,仿佛需要巨大的力量才能将它们从喉咙里挤出来,又仿佛在反复确认这并非幻听。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孟屿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渴望和小心翼翼的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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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孟屿用力地、一遍遍地点头,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是真的!大力!我们……我们可以订婚了!我们……我们有家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最后一句“有家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巨大归属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有家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大力心中最脆弱、也最渴望的地方。
童年父母争吵时那冰冷的客厅,母亲抑郁时压抑的房间,那些独自在书海里寻求庇护的日日夜夜……
所有关于“家”的冰冷记忆和缺失感,在这一刻,被孟屿这句带着泪水和狂喜的“有家了”彻底击碎、驱散。
确认的瞬间,大力眼中那片汹涌的泪水,终于决堤。
没有嚎啕,没有尖叫。滚烫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无声地、汹涌地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滚落。
速度极快,数量极多,瞬间就布满了她白皙的脸颊,在下巴汇聚,滴落在孟屿胸前的衬衫上,也滴落在她自己攥紧他衣襟的手背上。
这泪水里,不仅有狂喜,更有一种深沉的、被完整接纳和彻底归属的感动!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孟屿,泪水无声地奔流,嘴角却努力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那是一个混合着巨大狂喜、难以置信、长久等待终得回应的、复杂到极致的笑容。
笑容里带着泪,带着颤抖,带着一种失语般的巨大幸福。
“家……”
她的声音终于破碎地逸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释然,浸透了泪水,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若千钧,“孟屿……我们……有家了……”
她再也说不出更多,只是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孟屿的胸膛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无声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流,迅速浸湿了他胸前大片的衣料。
攥着他衣襟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要将这“家”的承诺和这巨大的喜悦与安全感,牢牢地烙印在掌心,刻进灵魂。
孟屿紧紧抱着怀里这个无声恸哭、颤抖不已的女孩,感受着她汹涌的泪水和那紧攥不放的力道,感受着她对“家”这个字眼的巨大反应,自己的心也被这无声却磅礴的情感彻底淹没。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任由自己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入她的发间。
他低声地、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声音里充满了承诺和同样汹涌的情感:“是……有家了……我们的家……大力……以后……永远都是……”
玄关处,掉落的《量子计算导论》静静躺在地上。
窗外阳光灿烂,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也照亮了墙壁上那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大力无声地流着汹涌的泪水,将脸深深埋在孟屿怀里,肩膀微微耸动,攥着他衣襟的手从未松开;孟屿则紧紧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同样泪流满面,嘴角却带着满足而坚定的笑容。
没有夸张的尖叫和蹦跳,只有无声奔流的泪水和紧紧相贴的身躯,诉说着比任何语言都更浓烈的爱意、归属和对“家”的终极渴望终于实现的狂喜。
这一刻,“家”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他们彼此相拥的温度和交织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