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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真？！”志强努力搜索着记忆，“照例说，道上人物与小倪科长打交道，不会是无名小卒，可我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也许，那人还有绰号，还是绰号更容易辨别。”
“没听他说起过绰号。”江萍摇了摇头。
“这应该不是一个人的名字。”顾森远缓缓地说。“我猜是‘恒正’，一家资产评估机构。”
“就是老板是劳三刀的恒正会计师事务所？这家资产评估中介的水的确深。”金若愚正色说道。
“这应该是个绰号吧？水如何深法？”小倪的事故与陈思有强加的干系，所以陈思也顾不得婉转，单刀直入地问。
“不错，那人的大名叫劳潜恒。劳三刀的意思是说他做生意非常精明，与他合作的总是吃亏，在头、中、尾三道环节都被算计了去。”金若愚微笑着回答陈思。“他通过代理人模式控制着一家拆迁公司，又通过复杂的交易模式变戏法般地把利润转到自己名下。”
“既然那个劳三刀名声这么臭，谁还跟他做生意？”陈思不解。
“你说得很对！像我这样的早就不跟劳三刀有生意上的往来了。但他做的绝大部分是非企业生意。非企业生意的话，只要笼络住几个关键人物，谁会去计较价格？”
“他自己就是定价的！”陈思忽然产生一个疑问，“他自己的定价与他暗中操控的拆迁公司有没有利益关系？”
“此定价非彼定价！”顾森远弄出一句文言式，惹得一直在做旁听员的冯守信似懂非懂。“他们是接受动迁办的委托，对相关资产进行评估，比如，待拆迁区块房子及其附属物的价格评估。”
“这笔钱应该是拆迁户拿的，那么，这两者也说不上有什么关系。”陈思反应很快。
“其实，说没有关系，也是有关系的。”顾森远像绕口令般地说了一句。“拆迁公司会把评估弹性作为筹码，跟拆迁户在拆迁同意书上谈判签字。评估弹性就是评估时的自由裁量权，评估一万块是对的，评估五万块甚至更多也是对的。”
“等等，我简直搞糊涂了！”陈思用右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问题之一，评估应该在拆迁之前，听你说法，却是相反；问题之二，也是更大的，拆迁同意书签字不是公共机构的责任吗？怎么由拆迁公司代行了？”
“还是研究人的精神机制更简单吧？！”顾森远笑问。“第一个问题，叫相关工作前置，有时候也叫模拟拆迁的；第二个问题，那就更简单了，跟一个公共机构的工作人员不就行了？实际集体土地拆迁过程中，甚至只跟一个村工作人员。”
“这样说来，评估只是为拆迁服务？！”陈思眼中闪出一丝疑惑。
“孺子可教！”顾森远毕竟做过陈思的同事，言语比较随便，“评估为拆迁服务！因为拆迁为经济大局服务，为发展大局服务。”
“目的正当没有错，但目的正当不代表可以程序不正当。退一步说，即使程序设置了一些例外，也要确保严格设置前提条件，以防止程序例外被滥用。”冯守信已听明白个大概，但一发言就涉及他所奉为圭臬的程序正义。
“雨果先生说得太理想化了！”金若愚惊讶于这个外国人中文说得这么好，但见解这么天真。“上面说的还算是相当正规的，有拆迁的地方一定会有道上------也就是那些诸如拆迁公司、评估公司、土地平整公司等在内的特殊公司------人员参与。拆迁公司天然会跟道上人物关联在一起。”
“这个？！”冯守信瞪大了眼睛。
“这块拆迁地几时清零才重要，只有清零了，才可以使用，才可以出政绩，至于过程，很少有人会关心。”金若愚对此可有清醒的认识。
“什么叫清零？”冯守信执着地问。
“清零就是拆迁户清除到零。”顾森远代替金若愚回答，“只要一个钉子户还在，就不算清零。钉子户就是最后几个不肯搬家的人。”
“要是那些什么户的死活不肯搬怎么办？”冯守信追问。
“刚才金总说了，有拆迁的地方一定有特殊公司参与。特殊公司会采取各种办法与钉子户磨。如不断恐吓，晚上用石头砸玻璃窗。有的做得巧妙一点，如圆桥镇有个养殖大户，因为养殖周期的关系，不肯搬家，结果被那些人放了大量的黄鼠狼，咬死了大量的鸭子。那养殖大户虽然怀疑有人做手脚，但终归没有实在的证据，最后受不了心理折磨，签字搬迁了。那个伙同特殊公司放黄鼠狼的拆迁办老陆，还为此评了年度先进。”志强代替金若愚举了拆迁的例子。
“Chill me to the bone!”冯守信不由自主地用母语嘀咕了一句，又隐约地担心起他与顾森远拟议中的投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就是特殊公司的？”冯守信又想起是志强从另外的特殊公司成员手中救下的自己，心直口快地表达了怀疑。
“我是大智集团的保安部负责人，不是特殊公司的，但与那些人交道打得多了，因此消息比较灵便些。”志强憨笑着回答。
“这些离题话我们不说了！”一直在思索的陈思打断了他们的进程。“资产评估公司与拆迁公司的利益关联虽然有，但不大可能跟小倪的死有关联，因为这些既然已经成了惯例，凭小倪的地位也是无法阻止的事，再说也不一定能到要杀人的地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的重要的价格评估？”
“安置房源的价格。”顾森远接了话题，“我还在机关工作的时候，由于城投公司、高铁指挥部、街道办事处造了太多的拆迁安置房，变成了巨大的库存，严重降低了国有资产的使用效能，因此当时启动了安置房源的去库存工作，简称‘去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