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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永生的一种。”冯守信若有所思，“可是它回到幼虫状态，是不是连同之前的生命记忆都消失了？如果之前的生命记忆都消失了，那就算不得永生！哦，水母没有大脑，所以没有记忆的吧！”
“水母虽然没有大脑，但它们的神经网结构却有一定的学习和记忆能力。”顾森远之前的专业跟生物有关，所以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它变回幼虫状态也许会损失一部分甚至全部记忆，但这不重要，我们只是用利用它对永生的隐喻。”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起名为‘灯塔水母’公司呢？”冯守信反问。
“加‘自由’两字，可以表达两层意思，一层是对于生命长度限制的自由……”顾森远停下不语，似乎在思考。
“另一层呢？”冯守信催问。
“是相对于物质限制的自由。”顾森远缓缓说道，“星际旅行之所以难以真正成行，是因为碳基生命受物质制约实在太多了，不要说在旅行期间维持碳基生命困难，就是我们的运载速度，与光速比较起来也实在微不足道。”
“老顾，你跑得太远了，我们还是脚踏实在，作为一家初创公司从可能实现的地方努力。”冯守信摇了摇头。
“这些想法，作为企业远景是有意义的。”顾森远认真地说，“我们的数字训练公司，追求的是数字永生，所以我们的公司本身也要力求永久存续。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把这些数字信息传输到其它星球，岂不是达到了星际旅行的实际效果。传输信息总比传输物质容易得多！”
“你说的也对，但就怕别人误解。”冯守信摇了摇头。他因对中国的监管环境心存疑虑所以特别小心。“老顾，我有点不太理解的是，这块业务比较虚幻，你为什么倾注这么大的热情精力，甚至影响了那块我们已经箭在弦上的L公司代理上市计划？”
“因为我想创造一个数字朋友，不，严格地说，是想复活一个再也无缘见到的朋友，一个很久之前的朋友。”顾深远的音调低沉了下去。
“非常抱歉！”冯守信充满同情心地拍了拍顾森远的肩膀，“但是，尽管我也很想帮你，但恐怕你的目标很难实现。先不说你手头掌握的用于训练的数据够不够，就算够了，因为你已经知道那是假的，那样‘复活’效果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可能基本上就没什么效果。”
“训练的实际数据不足，可以用虚拟数据。”顾森远就冯守信的退步条件展开反驳。
“虚拟数据指的是什么？”冯守信不解地问。
“就是利用我的不断反馈不断优化我那个数字朋友的反应模式。”顾森远盯着冯守信，似乎知道他马上又要发问了，紧接着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会说我的反馈数据实在太小了，但我还有更巧妙的办法，那就是把我自己的海量实际数据也放进去。首先，我创建一个对应于自己的虚拟人，然后，用自己的虚拟人不断反馈那个虚拟朋友，最终使那个缺乏实际训练数据的虚拟朋友无限接近我那个记忆中的朋友。”
“上帝啊，竟有这样巧妙的办法！”冯守信激动起来，“这个方法使那些实际训练数据缺乏的虚拟对象有可能真正建立起来。这一点要迫使我重新考虑我原先的立场了，如果这个方法可行，那么这个项目的商业前景显然光明得多。”
“现在你不再怀疑我把个人情感与商业逻辑混为一谈了吧？！”顾森远淡淡一笑。也不知道是天生的忧郁气质，还是在为某项未来未知的事忧虑，他看上去不像是个乐观的人。“不过个人情感和商业逻辑有时候也不能截然分开，但可以相互促进。”
“如果这个项目是我一个人在做，而你毫不知情，直至有一天，你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是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她告诉你，其实她还活着，你反复盘问，却天衣无缝，最后你除了相信没有任何别的选择，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啊！”冯守信叙述的语气很有感情。
“那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我们可以推出另一项业务，接受客户为亲友训练一个数字虚拟人。”顾森远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睛湿润，“其实你也多虑了，具体到我来说，就算知道那个数字人是假的，只要她的反应与真人足够一致，还是有价值的，至少可以缓解思念。”
“你说得没错，尽管你已经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间了，但你可以把它看成是来自天堂的声音，这是一种特殊类型的跨‘界’交流。”冯守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使人产生对虚拟人物的严重依赖，或是其它什么精神心理病症来？”
“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问题产生后再想办法。”顾森远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
“如果我们将来训练的数字虚拟人与真人的反应模式完全一样，那将会产生什么有趣的结果？”擅长哲思的冯守信转换了话题的方向，“比如你和即将创建的你的那个虚拟人，当思维完全一致时，会不会产生某种奇特的融合？或者说，有某种类似量子纠缠的机理互相感应或传递？”
“我想，我始终只是我，那个虚拟人再怎么跟我完全一样，也只是另一个存在。当我作为一个生特学个体不再存在时，我的意识也不可能再存在，更不可能转移到那个虚拟人身上。”顾森远是一个唯物论者。
“也许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你的有些想法是模糊的，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冯守信的思维非常敏锐，“你刚才在展望未来星际旅行时说，传输信息总比传输物质容易，如果真实的人不能把自己的意识转化到虚拟人身上，那么即使能完成星际间的信息传输，也不能有星际旅行的体验，这种替代性的星际旅行也没啥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