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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三界…
巨大的危机…
请…相信我…
这些词语在我脑中疯狂碰撞,交织成一个巨大、荒谬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谜团。
天庭…到底在干什么?!
我默默地将烟蒂摁灭在已经堆成小山的烟灰缸里,又拿起茶壶给他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苦荞茶。冰冷的茶水划过喉咙,稍微冲淡了些许口腔里灼人的酒味和那故事带来的寒意。
“所以…”我放下茶杯,声音因为吸入过多烟气和听着那匪夷所思的故事而显得有些沙哑,“老秦,听完他这些话…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似乎将秦空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稍微拉回来了一点。他眼珠转动了一下,焦距艰难地重新汇聚,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挣扎,甚至…有一丝信仰崩塌后的脆弱。这在他这样一个铁血硬汉身上出现,显得格外刺眼。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酒后的含糊,“李安如…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挣扎着坐直了一些,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但效果甚微。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样子很坦诚…甚至可以说…很真挚…”秦空的眼神飘忽,仿佛又在回忆普化天尊那张苍白而带着诡异慈悲笑容的脸,“没有一点威胁恐吓的意思…就像…就像一个忧心忡忡的长辈,在向你陈述一个迫在眉睫的巨大危险,恳求你为了大局着想…”
他猛地摇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可我他妈只是个凡人啊!我从小是有点修行的天资,比普通人强点,混到了第七处这个位置…但我这辈子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些作祟的阴魂、不成气候的精怪!我从来…我从来就不相信真有什么天庭地府!什么三界六道!那都是神话故事!”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通红的眼睛瞪着我:“直到…直到我亲眼看到你们!看到你跟齐天大圣!看到你们弑杀天兵!看到那些只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他妈被迫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他妈的有这么离谱的设定!”
他喘着粗气,拿起那杯凉茶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头的火焰。
“可是…可是就算我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摊开手,语气充满了无力感,“我的世界,我认知里的一切,还是凡间这点事!天庭?西天?那离我太远了!远得像另一个维度的东西!”
“然后呢?”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愤懑,“然后我就从你这里知道,那个狗屁通幽阁,之前就在用各种邪法汲取凡人的精气!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搞什么‘人格替换’!把人变成空壳!我还知道了齐天大圣那悲惨的过去!被如来算计…所以!”
他重重一拍桌子,碗筷都跳了一下:“所以我他妈对天庭!对西天!能有个屁的好印象?!在我眼里,它们就是一伙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混蛋!刽子手!”
他的怒吼在包间里回荡,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不平。
但紧接着,他高昂的情绪又瞬间低落下去,变得无比困惑和挣扎,声音也低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
“但是…但是这个普化天尊…他说的…他说的好像…又他妈的很有道理!他一口一个‘三界危机’,一口一个‘保护’,那种语气…那种神态…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好像…真的坚信自己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拯救什么!”
他抬起头,用那双充满血丝和迷茫的眼睛看着我,像个找不到答案的孩子:“李安如…我现在…真的糊涂了…我到底该信什么?我该怎么做?普化说…如果我不帮他们推进计划…以后会‘追悔莫及’…”
“如果这个‘追悔莫及’…”我接口道,眼神锐利,“只是指天庭会因此对你个人,或者对第七处下手…那倒简单了。无非就是个死,站着死还是跪着死的区别。你怕这个?”
“我怕个卵!”秦空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闪过一抹狠色,“老子干这行第一天就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了!死算什么?十八年后…”
“但是?!”我打断了他,抓住了他语气中的犹豫。
秦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再次沉默了,手指颤抖着又摸向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但是…但是如果…如果他说的‘追悔莫及’…不是指我个人…也不是指第七处…甚至不是指大夏…”
他抬起头,眼神深处是一种凡人面对天地倾覆这种宏大恐怖时的渺小与战栗:
“而是指…真的像那些神话小说里写的那样…是什么…三界崩毁…六道沦丧…万物寂灭…那样的灾难呢?”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如果…如果因为我今天的拒绝…导致未来某一天…那样的灾难真的发生…而我…我本有机会做点什么去阻止…哪怕那手段是肮脏的、是罪恶的…那我…我秦空…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万死…难赎其罪啊!”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这不再是一个处长的困惑,这是一个被强行卷入超越自身维度纷争的凡人,在试图理解那无法理解的宏大命题时,所产生的、最深切的恐惧与彷徨。
我沉默了。夹起一筷子已经煮得有些软烂的蒿子秆,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吞下食物,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冷冽:
“通幽阁现在搞的人格替换,本质上,就是在汲取人的精气神和本源力量。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天庭,西天,肯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需要源源不断地、大规模地抽取力量。人间是重灾区,冥界他们原本也想插手,但现在被老子挡回去了。所以,人间就成了他们的重中之重,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我顿了顿,目光如刀:“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为了所谓的三界…老秦,我跟你交个底。我,不信...至少目前不信。”
我放下筷子,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牺牲’…这些话,我同意。甚至我自己就干过不止一次!为了更大的目标,牺牲一部分人,这种选择再残酷,有时候也不得不做。”
“但是!”我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依然不相信天庭和西天是特么的什么正义使者!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点——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整个三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都完全处于他们的绝对控制之下!所谓的‘永恒神权’!这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秦空听着我的话,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猛地抬起头,因为酒意和激动,眼睛亮得吓人,他再次抓起酒瓶,不由分说地又将两个空碗倒满,酒液甚至溅到了桌子上。
他端起一碗,递向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李安如!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天庭和西天…他们之所以想要完全把控三界,让一切都在他们的绝对掌控之下…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把三界的力量拧成一股绳!集中所有的资源!去对抗那个…那个普化口中所谓的、足以让三界倾覆的‘巨大危机’呢?!”
嗡——!
这句话,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猛地劈进了我的脑海!
我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正准备去接酒碗的手停在半空,瞳孔甚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
我张了张嘴,试图立刻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支支吾吾了半天,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疯狂地检索着所有的信息和可能性,试图找到驳斥这个观点的证据。
是啊…如果呢?
如果天庭和西天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那视万物为刍狗的冷酷,那一切不择手段的行为…其最根本、最原始的驱动力,并非为了纯粹的权力和统治,而是为了…生存呢?为了应对一个他们无法独自面对、甚至无法公之于众的、来自“外界”或其他维度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巨大威胁呢?
集中力量办大事…这逻辑,在极端情况下,似乎…并非完全说不通?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也太过…合理!合理到让我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绝对的理由去否定它!
我他妈…我他妈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问题!
我一直以为他们的目标是统治,是权力,是永恒的神权…但如果…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呢?
我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反抗…又算什么?阻碍救世的绊脚石?
不!不对!我猛地摇头,试图甩开这个可怕的想法。
就算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应对危机,他们采取的方式也绝对是错误的!是邪恶的!将众生视为电池和傀儡,这本身就是在毁灭三界!
可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又在心底响起…如果那危机真的巨大到无法想象,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应对呢?如果…这才是唯一的选择呢?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我脑中疯狂打架,让我头痛欲裂,思绪一片混乱。
我最终也没能想出完美的、可以立刻驳倒秦空这个“如果”的答案。我只能烦躁地一把抓过面前那碗酒,仰头狠狠灌了下去,仿佛那灼热的液体能烧掉脑中纷乱的思绪。
辛辣感再次充斥口腔,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畅快,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不知所措的茫然。
秦空看着我这副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也没有再逼问,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端起了自己那碗酒。
我主动伸出手,用自己的碗和他碰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两人无言,再次将碗中那不知是苦是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一次,酒精似乎再也无法带来任何的麻痹或暖意,只剩下从喉咙到胃里,再到四肢百骸的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