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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重重地叹口气，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郭承庆和小满的结婚证，看了半天，自言自语道：“随你们去吧，我也管不了。管是错，不管也是错，就随你们自己吧，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他重新锁上抽屉，汲着拖鞋走出了家门。没人注意他出去，也没人问他去哪儿，只有小满小声地说了句“爸，你出去啊”，他没回应。
天气已经很热，他走了一会就出汗了。为了以防万一，他放慢了脚步。他有些伤感，自己真的老了。学校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他坐在姜小月家的楼梯上休息，一会儿工夫，就打起盹来了。
姜小月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脑袋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她真想上前给他托住，可她做不出。她曾经看到过郭婷婷亲热地搂着他的胳膊一起逛街，有时还会摸他的胡子，拧他的耳朵，她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她做不出。在她的记忆中，她和养父之间也没有这么亲热过，虽然养父很疼爱她，可能是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她觉得和养父之间像隔着一辈似的。
她移动一下脚步，故意弄出声响。
老郭睁开眼睛，扶着墙站起来，笑着说：“小月，你放学啦？嘿嘿，我怎么睡着了？”
“等很久了？”
“没有。我刚坐下，是真的。现在不晓得怎么搞的，一坐下就打盹。”
“医生说是血压高，脑血管供血不好，容易犯困。”
“是嘛。”
“你要戒酒，吃素，还要……减肥。”
“行，爸听你的。”他心里一高兴，就爽快地应承下来了。
“答应了就要做到。”她不苟言笑地说。
“你监督我。”姜小月的表情让老郭想起了田荣桂，母女就是母女，即使不在一起，脾气秉性还是很像的。
姜小月打开门，把老郭让进门，自己去厨房倒了杯水端给他。
老郭一口气把水喝了，放下杯子，满怀期待地望着姜小月，“小月，下个星期六是满意的周岁生日，外婆和大舅他们也过来，你回去好吗？外婆很想你，想见你。”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就回去吃顿饭，不行吗？……你妈虽然回家了，可还没原谅我。我知道爸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可很多事我也是没办法。你奶奶很固执，她说为人在世讲的就是一个信义，已经把你送人了，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她到死也没告诉我你的去向，只是说你过得很好，比在我们身边还好，像公主一样，每季都有新衣服穿。小月，我不是替自己辩解，很多事就是赶巧了，你出生的时候要是我在你妈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满意喜欢什么？”
“不用，不用，什么也不用买。哦，不，你看着买个玩具，或者买点吃的就行了。那我回去了，我回去告诉你妈。”他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差一点儿撞到门框上，他转身“嘿嘿”笑笑，“你妈会很高兴的。爸走了。”
姜小月关上大门，返身靠在门上，泪水慢慢地流了下来。这一次，她心里不再觉得伤悲或怨恨，她清楚自己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她看着父母的遗像，自言自语道：爸，妈，这也是你们所希望的吧。
老郭在回家的途中，去了趟家具店，用自己的私房钱，也就是小店微乎其微的盈余买了个圆形的双层带转盘的餐桌台面，家里那个方桌已经用了很多年，看上去不干净，而且，人多了不够坐。这是他买这个桌面显而易见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讨田荣桂的欢心，毕竟是自己做错事了嘛，再一个原因，就是姜小月要回来了，圆桌意味着团圆，这个离开他们二十六年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回来了，这么些年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头也可以放下了，他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团圆了。
田荣桂看到这个桌面，很是满意，看到老郭跟在送货的三轮车后面跑的哼哧哼哧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又听说，姜小月已经答应在满意周岁的时候回家来，哪还顾得上生气，满脑子就是想着该准备些什么。
田荣桂整整一个星期都在为周六的生日宴调整菜谱，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姜小月喜欢吃什么，似乎把满意给忘了。老郭劝她别那么紧张，自己的女儿烧什么都行，太在意了反而会让她不自在的。
田荣桂说：“二十六年我都没给她做过一顿饭，她第一次回家我当然要做她爱吃的。”
老郭没敢再说什么。因为他的原因，姜小月答应回家了，田荣桂也不再生他气了，他怕说多了又勾起她的话茬。
田荣桂提前打过招呼，让所有的人都得早早的到家。所以，全家人一大早都到齐了。大舅一家也是天刚亮一会就到了，大舅妈说，老太太鸡叫头遍就起床了。大家吃完早饭，就各就各位了。郭婷婷带着老郭、大舅大舅妈、外婆去接姜小月，郭承欢在厨房帮着做菜，郭承庆带孩子，高胜辉和石磊要进厨房帮忙，被赶了出去，田荣桂让他们去小店下棋，顺便看着店，小满一开始还是坐在他的位置上修鞋，一会人就不见了，谁也没在意他的离开。
田荣桂知道姜小月爱吃鱼，就做了红烧鲫鱼、清蒸鲑鱼、青鱼丸子，还有一盘昂刺鱼烧莴苣。
郭承欢一边收拾鱼一边说：“妈，你这是开鱼宴啊？”
“就知道小月爱吃鱼，就多做几样。你怎么了？不舒服？你放着，我来。出去歇着。”
“没事。”鱼腥味太浓，她觉得有点恶心。她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她心里也在盘算着日子，周期已经过了两天，如果真的这么顺利就怀上那就太好了。
“去歇着，别累着了。”
“我又不是纸糊的。”郭承欢笑笑仍然在收拾鱼。
“年纪大了要注意点。”
“妈，我还不到三十呢！”
“我不是说你年纪大，我的意思是说生孩子有点晚了。小高，他那个……你们还好吧？”
“嗯。”
“他身体有点单薄，又勤俭惯了，你要多照顾他，给他做点好吃的。男人没个好身体怎么行？”
“嗯。你不是天天送汤嘛，他说他都长胖了。”
“胖点好，他太瘦了。”田荣桂想再问问是不是有反应了，想想自己太心急了，便忍住了。
“妈，不会那么快的。”郭承欢当然明白母亲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