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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伊萨米的动作，一阵带着旷野气息的烟熏味率先袭来，这不是木炭的呛，而是果园里焚烧苹果枝的甜涩暖香，很明显，今天烧炉子用的就是苹果木。
莉娅伸手接过，一只金棕色的“贝壳”卧在手中，个头不大，却有种沉甸甸的生命力，外壳是深邃的焦糖色，布满狂野不羁的裂纹，缝隙里闪着融化的琥珀般的光泽，边缘薄的地方甚至透出一点焦糖的红晕。
忍不住捏了捏，“咔嚓”一声，指尖传来的触感清脆得惊人，像是冬日清晨踩裂了冰封的湖面，细碎的金色碎屑应声而落。
有些迫不及待地掰开面包，那声响更诱人了，是酥脆外壳被撕裂发出的声音，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香气猛地涌出，这次是熟透了的榛子，带着点烘烤后的焦香，蜜糖的甜润，还有一种奇特的、让人联想到森林里潮湿苔藓和菌子的沉稳底蕴。
内芯暴露在眼前，是那样惊人的湿润与柔软，像刚蒸好的粟米糕，又像最上乘的羊奶酪，透着温暖的象牙色，气孔大大小小，很不规则，浸满了水汽，闪着莹润的光。
吹着气咬下第一口，莉娅的眼睛瞬间闪烁了起来，先是牙齿毫无阻力地穿透那层致命的酥脆，像咬破一层焦糖薄冰，紧接着，舌头瞬间被里面那团温润、柔韧、略带胶质的软芯包裹。
它不像普通面包那样松散，反而有种温柔的嚼劲，能拉出细密的丝，味道在口腔里炸开，浓郁的、带着坚果香的麦子甜味是主调，像咀嚼一颗带着麸皮的新麦粒。
紧接着，一缕干净、清爽的酸味浮现出来，不是醋的尖锐，更像是天然酸奶或者新鲜柠檬皮屑的微酸，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蜂蜜的甜润像一条金色的丝线，温柔地缠绕其中。
咀嚼几下，更深层的味道开始涌现，舌根能捕捉到一丝类似黑麦面包的微苦回甘，很淡，却让整个味道立体起来，那些被窑炉烈火吻过的焦香碎片在齿间嘎吱作响，释放出烟熏味和一种类似黑咖啡的深邃苦香，奇妙地与内芯的柔软清甜交织在一起。
咽下去，喉咙里不是干涩，而是留下一种雨后森林般的清凉感，淡淡的麦香和那抹微酸久久不散。
还有些发呆，伊萨米却是伸手将莉娅掰下来的另外一半面包又拿了回去，先在掰开的截面上抹了一层新鲜的山羊奶酪，随后舀了一勺接骨木花蜜，淋在了奶酪上。
这是伊萨米刚才翻了翻厨房里剩余的食材，挑选出来的两种食材，奶酪还是冷的，刚从冰箱里，带着一丝丝凉意，在面包温热湿润的表面微微塌陷，边缘融化出柔滑的弧线，这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毕竟还得是热面包更好吃，莉娅来的正是时候，能品尝到这种冷热交替的风味。
奶酪的白不是牛奶油的腻白，而是掺了点石青灰的月白色，散发着雨后牧场的气息，湿润的青草、野花的茎叶，还有一丝山羊身上特有的、干净的动物膻香，不冲鼻，反而有种原始的野趣。
而那蜜金黄金黄的，质地轻盈，不像普通蜂蜜那么粘稠，更像是阳光下流动的液态琥珀，蜜淋在雪白的奶酪上，蜿蜒流淌，渗入奶酪的细小缝隙，又在面包焦褐的裂纹边缘凝聚成珠。
刚才还沉浸在面包香味中的莉娅，此时立刻回过了神，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拿过起半块面包，顾不得优雅，一口咬下。
首先是冰！冰凉湿润的奶酪像一股清冽的山泉，猝不及防地冲击着舌尖，瞬间压下了面包外壳残留的窑炉热气，那强烈的凉感混合着羊奶酪特有的、带着青草底韵的微酸和咸鲜，像一脚踏进了晨雾弥漫的山谷草地。
紧接着，是那接骨木花蜜，像是阳光突然刺破晨雾，一股极其精致、空灵的甜香在口中炸开，不是一般蜂蜜那种厚重的甜，而是轻盈的、带着露水感的芬芳，像极了初夏雨后，开满白色小花的接骨木灌木丛旁飘散的香气，混合着一点点柔和的梨子、荔枝般的清甜果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新鲜菩提树叶或柠檬马鞭草的精妙清凉感。
这股香气是如此独特而强势，巧妙地、几乎是温柔地包裹住了山羊奶酪那原始的膻味，像一层薄纱覆盖在粗犷的原石上，让它变得圆润、明亮、易于亲近。
最后，是面包本身的风味二次觉醒，当奶酪的冰凉退去，花蜜的清甜稍淡，窑炉红野麦面包的灵魂才真正浮出水面。
那坚果般浓郁的麦香被山羊奶酪的咸鲜和接骨木花蜜的果甜衬托得无比清晰、深沉。
内芯的湿润柔软和微酸的乳酸发酵风味成为了绝妙的背景板，稳稳地托住了所有跳跃的味道，花蜜的芬芳仿佛激活了面包焦壳里蕴藏的烟熏气息和微苦的焦糖味，让它们不再只是背景，而是化作了悠长的尾韵。
奇妙的是，咽下去之后，喉咙深处留下的不是甜腻，也不是奶酪的厚重，而是一种极其清爽、通透的回味，像是喝了一大口冰镇过的、用接骨木花和柠檬片泡的泉水，淡淡的果香和花香萦绕不散，之前奶酪的那一点点膻味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干净的麦香和花蜜的清甜在鼻腔和喉头之间轻盈地流动，那温热面包带来的满足感还在胃里，口中却仿佛被清凉的山风吹过。
终于从这种幻觉中回过神来的莉娅，有些震撼得看着还在忙碌的伊萨米，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学生，竟然能把厨艺磨炼到这个地步，作为一个乡下姑娘，她之前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参加食品博览会，现在才明白，能够参加这场世界最顶尖的美食盛会，到底有多么高的含金量。
只是短短几次烹饪流程下来，伊萨米就已经成功通过莉娅的复述复刻出了玛德琳婆婆的面包，甚至做出了自己的风格，甚至还在一步步调整配方，不断尝试更加精致的风味。
回过神来莉娅发现自己正捂着因为震惊微微张开的嘴，看向伊萨米的漂亮眸子中闪烁着惊艳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