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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舒涵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他阳光，他温柔他善良，想起第一次见他，他穿的光鲜亮丽，是白净的，被冻得通红但是脸上没有被风吹的皱纹。他的身后是一片枯树叶，远远看去都是破败的旧房子，有几处升着白烟，脚下是雪和泥水混杂的小路，这样显得他格外的光鲜，这里格外的破败。有一种割裂感。
“我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舒涵从草垛上跳下来，摸着黑，他不敢走大路，因为现在正是人们往隔壁村看烟花的时候，万一他就点背碰见舅妈呢，碰见同村的无所谓，因为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舒涵在林子里穿梭，看到周大雨的豪宅楼顶亮着灯光，就靠着那束光往前走，他知道那个方向，就能见到那个人。
周大雨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周大雨家修的太气派好像都不是在农村。
现在他只想快点见到他，告诉他，我来看烟花了。
舒涵的个子很小，他挤进人群中已经顾不了会不会被抓到，周大雨已经走到家门口了高声的在喊着什么，没人在意有几个老爷们就喊回去“快放啊等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砰
一个金色的长线直冲天空，好似一柄长剑把星空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即炸开彩色的烟花把整个夜空照亮。
人们都齐齐抬头看去，舒涵也停下了脚步
“原衡，你没骗我，烟花真的很美。”
过年过节的时候村民们也都会放烟花，但是在不年不节的时候有人说要放很多的烟花供人们欣赏。
没人在意周大雨到底要开什么厂子。
这场烟花好像是在一片静止的湖水中扔了一块石头
好像给人们对生活和明天多了一丝期待。
可是烟花燃尽后呢，黑色的天空中只剩下黑暗。还是回要回到以前的生活，重复，平静，麻木。
这里总有锄不完的地，一眼望不到头的被白雪覆盖的麦苗。
一年春夏秋冬，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看着烟花升起看着烟花落下
“原..衡”在周大雨的阳台上看到一个身影，他和其他人不同，没有望向天空，一直在低头找什么。
一瞬间，对视。
原衡激动地在二楼的招手，人们只顾着烟花也没人注意有两个小孩在互相招手。
舒涵忍不住的向前走，原衡好像知道舒涵想要见他转身往楼下跑去，原衡挤过周大雨往人群里钻，周大雨看这个投资商的儿子往这些村民里面钻本能的拉住他
“孩子你干什么去，这里面什么人也有你爸妈把你放在我家我就需要照顾你的呀”
原衡早就忘记父母的叮嘱，“你别碰我我会自己回来，我丢不了。”
“小小孩子怎么力气能这么大”周大雨揉揉自己的胳膊，原衡在刚才用力甩了周大雨的胳膊一拳。
原衡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直直盯着自己的舒涵，原衡就那么挤进人群中把舒涵拉了出来。
奋力的挤出去往人群外面跑，烟花还在放着，但是舒涵好像看到比烟花更耀眼的，更能让他这个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的。
原衡轻车熟路的绕道周大雨家的后院里，小花园是原衡近几天发现的好地方，没有什么人会来转悠和他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也不会有人问他乱七八糟的问题。
原衡带他坐在花园的靠椅上，但是手还是没有撒开。
“你的手还是那么凉，你舅妈没有发现你吧？”舒涵摇摇头也没有抗拒原衡的手，原衡把另外一只手也抓过来握住想要给他取暖。
“你没有骗我，烟花真的很美。”
原衡笑了笑“但我没看到”
舒涵反问道“你不一直在这里吗？”
原衡回答“我一直低头在人群里找你，我觉得你会来。”
舒涵就这么盯着原衡的眼睛，他不解，他想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这个人，像做梦一样。
突然听到几人边走边聊的声音，原衡快速的带着舒涵往楼上的房间里跑。舒涵只在外面看过这个房子，里面什么样子没几个人知道，里面要比外面豪华一百倍。
到了房间一阵暖意向舒涵袭来，原衡扒着门缝确定没有人看到，才放心的把房门锁好。
“今晚别走了吧外面太冷了”
“可是...”
“我爸妈姐姐都不在这里，他们都在酒店，我和他们说我要在这里睡，周大雨不敢来我房间最多敲敲门问我在不在“
说曹操曹操到
“衡衡回来没？”门外传来周大雨询问声，那种声音已经想象到他半鞠着身子一脸贱兮兮的样子。
“回来了！我要睡觉了”原衡没好气的回答着。
舒涵只觉得不应该，他不应该这样的态度对他。
涵躺在浴缸里，原衡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浴缸前。帮舒涵揉着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原衡对于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小孩有一种莫名的亲密感。
总觉得两个人好像认识很久了，这种感觉是他从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他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原衡一句话都没有说，盯着舒涵背后一条条一块块的伤疤和淤青，整个身体没有一块是不带颜色的。
舒涵也没有感到不自在，这样暴露着伤疤是第一次，邻居也好亲戚也好看到都是最轻的。
真的殴打都是在家里，家里的任何一样物品都有可能成为殴打他的武器。那时候他不躲闪，他不出声。
他不会问为什么
原衡轻轻触碰那个歪歪扭扭的伤口，很丑，就那么爬在这个小小的后背上。他不敢用一点力气，他怕会让他疼。
“不疼的”
舒涵柔声回应道
“你会一直待在那个家吗？”
原衡把手收回去帮舒涵把头发冲干净
“我要一直待在这里吗”舒涵内心同样也在问自己。
原衡把他裹成一个粽子，盖上被子。舒涵第一次睡这样的床，好柔软。
原衡坐在一旁，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第一次来这样地方，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你所经历的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很心疼你，这么冷的天气....”
在原衡越说越激动时仿佛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舒涵起身擦了擦他的眼睛。
“你知道，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什么吗？是在那个林子里遇到你。”
舒涵其实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可能是原衡这个人就是如此善良吧。
“你还会读书吗？”
原衡总是会抛出一些让舒涵无法立刻回答的问题。
“舒涵，你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你不能被圈在这里，你不属于这里。”原衡紧紧抓住舒涵的手，那双小手早就被生活折磨的满是茧子和伤疤，这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原衡不断轻柔着那些那层厚厚的茧子希望这样能让他的伤疤和痛苦减少一些。
舒涵感受着从小到大没有过的温柔，此刻那颗麻木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他感受到了一份真挚的善意，一个舒涵从来没有过的朋友。
“好”
夜已经深了，两个少年肩并肩的躺在温暖的床上，像做梦。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周大雨那样的态度吗？”舒涵翻过身来看盯着原衡的侧脸，他没有这样盯着过一个人，舒涵想好好看看，这张脸，这个人。他想要了解，原衡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衡长得很标准，高高的鼻梁一双大眼睛，这样好看的人舒涵第一次见，他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是这地方没有的。
“为什么？”
盯着原衡的侧脸看到他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不是好人，我以为我爸爸妈妈来是为了帮助这边的人们，结果我发现周大雨的生活之所以能那么好就是因为他把那些善款都自己私吞了，你看他的家和其他人家比，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他是这里的人，但是他也是压根瞧不起这里人。我亲眼看着一个中年男人跪在他的书房里求他把工资结给他”
原衡说到这里坐了起来，这不是一个十二三岁会考虑的事情。
“那本就是那个人的钱，为什么周大雨不给？为什么这里被扶贫了那么久这里的人还是那么贫穷？为什么有钱的人那么有钱，穷的人连基本生活都满足不了？”
“原衡，这里不是你以为的世界，有多少人看着那些所谓的官员敲锣打鼓进来，说要带给我们什么，但是最后留下的只有他们在田间的合照而已，他们穿的干净，他们没有感受过这片土地，他们没有感受过这里的苦难，村民们一次一次的盼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后来，他们也累了，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和我的家人们都只是普通人。”
“原衡你知道吗，这一场烟花可以让我们回忆很久。”
两人相视无言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沉重，舒涵靠着床头，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我只在别人对我的咒骂的时候，和别人在我身后指指点点的时候能听到她的故事”
舒涵一直在努力拼凑母亲的样子。
“她很聪明，她也很漂亮。她读书很好，她想要走出这座大山，可是她失败了，她死在了我出生那天，就在我边上上吊自杀了。我不知道她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多痛苦，对这个世界有多失望。我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舒涵渐渐的蜷起身子“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没有力量也没有方向，我没有被期待，也没有被在乎。我有时候会想我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日子还在过我也在长大，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瞬间我就知道了答案。可能是时间的问题吧”
“原衡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你拯救不完，因为这世界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有太多我们无法控制和接受的事情”
原衡认认真真的听着舒涵说的每一句话，舒涵比他想象中的更成熟，经历的更多。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或者接下来说一些什么。
“可是我现在，想离开这个地方。”原衡听到这句话眼睛睁的大大的，他没想到舒涵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我想也去看看你的世界”
.........
三日后
“小衡，妈妈给你带的那件外套呢？”曲梅在酒店收拾着行李，一家四口来乡下已经一周了，今天晚上的飞机就要回去，也终于结束了，这么多天的考察。
曲梅问了一遍，见原衡就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曲梅毕竟是个久经商场的女强人，那些精英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的清楚，一个小孩心里有没有事她瞟一眼都能看出来。
原衡在夫妻眼中，是个非常稳重并且聪明的孩子，他对原衡的培养要比原柔的重很多。十几岁经常带他社交，他是个能把自我情绪掩盖很好的一个孩子。所以原衡现在的表现很少有。
“原衡，你过来”曲梅加重语气
原衡猛地从自己的思考中抽离出来，迅速的切换好表情和动作，这一些列都被曲梅收进眼底。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曲梅直截了当的把话说白
原衡知道自己肯定是瞒不住，其实原衡本意就不想完全隐瞒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组织的好合适的语言再和父母说。
“妈，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和爸爸说。”曲梅听到这句话觉得很稀奇，原衡从来不会多说废话，按着夫妻两个的教育方式，原衡也不敢说什么废话。
原启明和曲梅换到沙发上，等待自己儿子第一次和自己正式会谈。
“我想说，爸妈，你们是真的想要投资建设，扶民。还是说只是为了有一个好的公司宣传来应付当官的？”原启明的工作平时更忙，别说和儿子谈心了甚至日常交流都少的可怜。这次会带着孩子来只是意外。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问这样的话的？”原启明并没有回答问反而反问儿子
“这个村子据我听说不只是咱们一批来过投资，那些钱用到哪里了？那些钱到底在谁手里了？那些钱真的就换几张照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