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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们甚至给自己的主编造种种恶行,一度要与黑魔法使争个高下,比比谁更邪恶。
要问欧西诺托当真不知情吗?祂心知肚明。
可却未加阻止。
为何?
因为无信徒便无神明。
祂想活下去,竟要仰仗这群作恶之徒。
堂堂神明,到头来不过是信徒手中的工具。
欧西诺托此人何其可悲——生前被人利用,成神后仍难逃被榨取的命运。
祂行的善,既像是对过往罪孽的忏悔,又似在为信徒的恶行赎罪。
但最讽刺的莫过于,祂的信徒们假借慈善之名,诱拐无辜孩童,行禽兽不如之事。
那些被救下的可怜人,转眼又沦为新的牺牲品。
祂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变现状,可每一次努力不是徒劳无功,就是弄巧成拙,反倒让“邪教之主”这个恶名更加根深蒂固。
每一次动用神力,体内那些混乱的力量就会更加狂暴地撕扯着祂的神躯与神魂。那些扭曲的力量如同千万只毒虫,日日夜夜啃噬着祂的意志,要将祂撕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最终,祂不得不选择沉睡,用长眠来压制这些疯狂的絮语。
或许在漫长的煎熬后,死亡成了祂唯一的解脱。这个念头渐渐占据了祂的心神,于是祂开始着手安排后事。
祂在帝国动荡的乱世中,发现了正在奋起反抗的塔罗斯克与塔罗德兄弟。这对兄弟被祂收入麾下,册封为大主教,掌管摩洛根教事务,并获得了祂赐予的部分神力。
后来,这对兄弟又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图尔赫依,为他重塑身躯。
他们一开始或许是打算利用这位亚伯拉罕皇室的落难皇子来实现某些计划,但最终不了了之。
直到某日,尤若斯被相似的权柄吸引而来。在亲自面见欧西诺托后,祂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星期七大主教”,接掌了摩洛根教的大权。
至此,欧西诺托终于可以安然长眠。面对这个令祂作呕的世界,祂选择了逃避,选择闭上双眼。
只是祂万万没想到,当祂再次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会是赫莉娅。
祂虽在长眠,却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至少克洛德与玛德琳的存在,祂都了然于心,也很清楚,如今的帝国已不是他曾生活过的那个吃人地狱。
当得知尤若斯的计划时,祂的第一反应竟是——杀了赫莉娅。
这条成神之路祂亲身走过,深知其中苦楚。祂不愿再有人重蹈覆辙,再经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可祂也明白,以如今残存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尤若斯。
倒不如一了百了,直接结束赫莉娅的生命,免得她日后承受那些本不该承受的折磨。
说不定,她还会感激这份“仁慈”呢。
赫莉娅几乎要笑出声来——一心要取她性命的欧西诺托,竟是出于善意?如此荒谬,让她如何释怀?
尤若斯助赫莉娅逃脱后,欧西诺托也从长眠中彻底苏醒。祂不惜动用所剩无几的神力限制尤若斯行动,甚至痛下杀手——这正是尤若斯至今虚弱不堪的主因之一。
而祂最终沦为丧失理智的怪物,最直接的导火索,就是塔罗德窃取了祂的权柄之力。
这本就是祂压制体内混乱力量的最后倚仗。权柄被夺,祂再也无力抵抗那些疯狂的絮语,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但祂想,即便要死,也不能白白死去。祂要为这个世界做最后一件事。
于是祂吞噬了近乎全部信徒,以这份力量为祭,誓要铲除最后两个祸患——一个是祂亲手造就的不死者,一个是觊觎祂力量的窃贼。
祂要带着整个摩洛根教一同毁灭。只要祂死,这个邪教就将从世上消失,再不会有人受害。
祂并非在意塔罗德与尤若斯的背叛。追杀他们,不过是为了彻底毁灭摩洛根教罢了。
祂确实不明白信徒背叛的缘由,但已不再在乎。因为从一开始,信徒的心就从未真正属于祂。
祂的存在,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欲望。
最终,在赫莉娅、尤若斯与塔罗德的联手之下,欧西诺托迎来了祂梦寐以求的结局——一场平静的死亡。
塔罗德已然陨落,尤若斯身受重创。虽然结局并非完美,但对祂而言,这已是足够安心的终局。
记忆的尽头,站着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马夫之子欧西诺托。
他手中牵着缰绳,脚边依偎着几只小羊,头顶盘旋着歌唱的鸟雀,宛如童话中能与动物对话的公主。
听到脚步声,少年抬起头来——
跨越百年的沧桑,穿透无数苦难的迷雾,他的目光与赫莉娅相遇。
那笑容明媚得如同初升的朝阳,却又刺眼得令赫莉娅不敢直视。
他们就这样隔空相望,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整个世界的距离。
欧西诺托只是静静地微笑,不发一言,偶尔有小羊啃咬他的裤脚,他便用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声音轻声呵斥。
这一幕美好得令人心碎——若是他能永远做那个天真烂漫的马夫之子,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该有多好?
可惜,命运从不存在如果。
赫莉娅站在原地,却感觉自己在不断后退。欧西诺托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这是即将离开记忆碎片的征兆,可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慌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被遗忘。
她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一步,声嘶力竭地喊道:“欧西诺托!!!”
远处,那个身影似乎朝她挥了挥手。不知是在问候,还是在道别。
当她想要再进一步时,沃特西塞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阿娅,该回去了。”语气不容置疑。
若执意停留,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将会撕裂她的意识——轻则神志错乱,重则魂飞魄散。
赫莉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在眼前消散。
欧西诺托的一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在时光长河中。
除了她和沃特西塞,再无人知晓这段往事。
就在意识回归躯体的最后一瞬,她听见一声轻若叹息的呢喃:
“谢谢你……”
“赐予我死亡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