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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咻”地一声升上夜空的时候。
整个青岛公园仿佛都安静了。
平铺着地毯的草坪上三两成群地坐满了人，整整齐齐。
花咲赶在烟花绽开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绽开的火光映在她白玉无瑕的脸颊，眼睫、鼻尖、嘴唇……一切都在火光的映衬下染上一层薄薄的光辉，无比清晰。
花咲很快许完了愿，朝夜空中的烟花远远凝望。
他则始终瞧着花咲的侧脸，瞧着映照在她那清澈眼眸中五彩斑斓的火光，以此来想象那震耳欲聋的、盛大的烟花，究竟是什么模样。
烟花升空的时候，只听得见绽开的爆炸声与周遭人们的轻声惊叹，除此以外就万籁俱寂了。
池水波动水声、夜间树梢的蝉鸣……一切杂音都在烟花中隐没不见。
直到最后一束烟花绽放，最后一点火光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湮灭，留下缕缕灰烟，这些躲藏起来的杂音才纷纷找了回来。
“漂亮呀……烟花。”
花咲回过头时，嘴角笑着，不停地眨眼，发现他正在盯着她看，下意识又别开脸。用浴衣宽大的衣袖擦过眼睛，才重新转回来。
“嗯……”他迟了相当一段时间回应。花咲的声音像是从那烟花绽开的夜空上传来的。渺渺地传到他耳朵里，然后再让他远远地给一声回应。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近了些。
“……是说东京的烟花更漂亮。”
“那就去东京再看一场……今年还来得及？”更近了些。
“大概……我也不大清楚。”
“嗳，雁……要你陪我回东京去实在有些麻烦吧……本该是陪家人的。”终于，花咲像逆飞的烟花似的，落在他身旁了。
“去就是。哪里麻烦……”他眨一眨眼睛，那映着火光的侧脸早已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好呀……就是东京现在还有烟花可看？”
“总是有的，或许最有名的几场已经过了时间，想要看到比这场更漂亮的还是容易。”他说。
花咲沉默了一会。
周遭的人已收拾起身，汇聚成离场的人流。他们也站起身，捡起放在一旁的面包纸、点心盒，装进举办方分发的垃圾袋里，跟随人流离开。
“不容易啦……这场烟花。”
从刷着蓝漆的池上桥走过，花咲趴在护栏上，望着倒映火光的池水轻声说。
池岸的庙会依旧热闹，那份热闹也随着灯火倒映进了夜间如镜的池水里。
花咲只这样说了一句，随即便向他浅浅一笑，将冰凉的手塞进他的手心，与他继续顺着人流的方向返程了。
话语背后的含义，当时的他全然不曾领会。那时的他尚还未填补上自己人格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只晓得烟花就是烟花，只晓得越华丽越绚烂的烟花定然越漂亮，因此东京都的烟花一定比鸟取的更漂亮。
但花咲的话、她的笑脸、池岸的庙会、池中倒映的灯火、牵手时冰凉的触感……走在蓝漆桥上的这段经历无论何时都令他记忆犹新。
或者说其他的记忆越是模糊，这段经历的色彩便越发鲜明。
等他完全填补了人格上的缺失，彻底领会花咲话中的情感时，他已读了一段时间的大学。
夏天放假前，大学社团组织看了一场神宫外苑的烟花，直到散伙后坐上拥挤窒息的东京电车，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瞬间像鸟取的这场夏日祭一样让他难以忘怀。
他在电车的颠簸中额头磕碰到充当扶手的立柱上，回想起花咲的话，才终于明白。
最漂亮的烟花，早已在遇见花咲的这年夏天堙灭了，而他当时到最后都未抬头去看一眼。
漂亮的从来不是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