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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传来一声狼狗的吠叫，我依稀记得它的名字叫大黑。
几年前不知道去哪了。
可能是被拖去狗场了（作为肉狗）。
我希望它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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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祖父训示大黑的声音。祖父……上周，不，看我的记性，只能说是前些日子，去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盖上土，算魂归天际。他以后定会和这个磨他肋骨的木盒磨合许久。
仪式在老屋举行。
老屋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只偶尔午时农忙，大伯才会在那脏兮兮的石阶上坐坐。
回去的父亲只能躺在冰冷的石灰地板上过夜，被那“鬼气”影响，呕吐不止。母亲也被鬼风吹着了，回来后即刻染上了风寒。
仪式举行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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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仪式，却让我发现鬼演技的高明。
贪图财产的吝啬鬼，抹着用手蹭红的眼角，放声哀嚎。想必其他鬼也不知她是否留下真正的眼泪。鬼的声音，果真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听闻紧挨着的隔壁屋舍里住着的表嫂，只是踏进老屋的那一刻，便像是被割了脚的牛，哀音“婉转”。这番声泪俱下的声势鬼，像是好急了面子，即使得不到好处，也要唱上那么一下。（我想她并不知道那盒子里装是谁。）
我没能回去，想必也是最晚一个知道消息。我真切地以为，即使是在那一处犄角旮旯，祖父也可以摆脱土方子，在得到及时治疗后，再去医院吊完水，便会转好……
和许多人幼时一样。我之童年充满的是祖父祖母而非父母的身影。最早教我句读，向我讲述趣闻的人，是祖父。（我长大些才知道，他是个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的，曾干过教书职务的人。）
鬼的爪子好像很锋利，就这样剥下祖父的皮，让他也变成了鬼去。我不愿将这些爪子比作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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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或许生前，或许前半个人生里，不算作一个好父亲。无论是子女过多、家中贫寒、暴力言行，如此种种——即使我能看到人死后的功簿，却也会把那合上。
但鬼待我极好。鬼从不对我生气，甚至好像对我充满期望。所以，即使也许他不是民间可以被称颂的好鬼，我也希望鬼的坟前不缺少那些不值钱的半两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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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怕黑怕出行，最怕那话本里的鬼。
我小时很早就能听到鬼哭。
但今夜以后，无论那场洞里传来的孩童声鬼哭，还是无处不在的黑影，都不会使我惧怕。只会让我忆起，那从西方而来，我未曾且再也听不见的，早已逝去的嚎叫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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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散步间，我偶尔能看到一些相似的鬼影。那些鬼影像是白生生的雾气，偶尔有两个看起来一瘸一拐的，像是距离我寂静。但我明白它们距离我十分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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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许多后，我对鬼的了解加深，却仍不觉真切：
鬼的运气到了人身上，就会成为“报”。
我向别人说起希望“报”到自己身上，只是被当作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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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的名字，是——“纪方正”。
忌方正，却也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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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鬼还在，却只有他不在了。
在老屋，只有我信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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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方正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