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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啥？”老汉见儿子与沈立筠聊得正欢，猛地大喊一声。
这一声可给沈立筠吓得一激灵，汉子赶忙也大声回应道：“爹，这位公子关心咱！问咱怎么不穿厚些！”
老汉“哦”着点了点头，刻满皱纹的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冲着沈立筠大声说道：“多谢公子哩！公子别瞅小老二年纪大，身子骨可是壮实的很，冷不着，冷不着！”
沈立筠讪讪一笑，眼前的老汉嘴倒是硬，瞧他浑身冻得紫青的模样，哪里是不冷，这是冷得都没知觉了。
沈立筠自觉嗓门不足以跟眼前的老汉沟通，便对汉子说道：“这位兄弟，不知开垦此田可有什么困难之处？府衙可给了你们便利？”
汉子嘿嘿笑道：“嗨呀，可是多亏了咱知府老爷了，要不是咱知府老爷发话了，让官府给了咱农具和种子，俺可垦不了田。”
“这时候天恁冷，地也硬啊，一锄头下去震得胳膊疼，遭老罪咯。”
“哦？”沈立筠接着问道：“既然这时候的地如此难耕，为何不等着天气暖和的时候再来，可是家中过冬的粮食没了？”
汉子挠挠头：“这跟过冬的粮食有啥关系？就算没粮了，俺进城做工便是，来耕这地做甚？”
汉子这样说倒是把沈立筠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汉子喜滋滋的说道：“咱知府老爷说啦，这地，垦了就是自己的，没人跟俺抢，还要免了俺三年的田赋哩！嘿嘿，要不然俺为啥放着城里的工不做，来跟着俺爹垦地？”
“做工啊，没办法的事儿，俺觉得还得有地，这心里头才踏实。”
沈立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千百年的百姓来说，什么城里做工，什么高工价，什么繁华京城，都是屁话，手里有块地才是最实在的。
因为土地才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退路。
“要俺说啊，咱现在的知府老爷可真是个大好官儿！其他的新官儿上来，都是忙着捞银子，从俺身上抠搜什么赋税，我呸！俺哪欠了那么多税！”
汉子愤愤不平道：“这些个狗官儿，要不是圣上前几日来了咱宋州一次，这些官儿有所收敛，不然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哩！”
汉子竖起大拇指，絮絮叨叨的说道：“这次的知府老爷啊，可跟他们不一样，一上来就跟俺们发粮种，发农具，一个村儿还发了两头大黄牛哩，不愧是圣上亲自派的知府老爷！”
“前几日还听乡里的张老爷大骂知府老爷来着，说知府老爷毛都没长齐，也配当知府？我呸！他个张扒皮懂个什么？就是看不得知府老爷对他不好，对咱好，心里头不平衡！”
汉子重重拍了拍手，不服道：“公子你说嘛，前几任知府老爷都是对他们好，对咱不好。这次换一换，对咱好点儿咋啦？公子恁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是……”沈立筠见这汉子的嘴跟开了闸的水似的，越说越激动，赶忙压了压手，笑了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我见这么些地上，只有你们寥寥几家在垦地？莫非是别的人都去城里做工了？”
汉子张头望了望，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公子有所不知啊，这些个地可不是什么无主的荒地，这可是咱宋州沈家，沈老爷的地。”
“正好嘛，这些地放着也是放，又没人耕，那我为啥不耕嘛？”
“你说什么？沈家的地？”沈立筠大惊说道。
汉子虽是惊讶沈立筠为何如此大的反应，却也无甚在意，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
他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贼兮兮的凑到沈立筠面前，悄声道：“公子不瞒你说，沈老爷自从收了这些地，可一天也没种过粮食啊！”
“一天也没种过粮食？”
“可不是嘛！”汉子越聊越激动，胆色也壮了不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骂道：“要我说沈老爷也是个心黑的，公子你说说，他既然不种地，还收这么多地做甚？就每天摆在这儿，这不是浪费嘛！瞧瞧这地，全是野草和石头，难垦得很啊！”
汉子眉飞色舞的说着，面上还带着些愤愤不平，一旁的沈立筠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紧紧锁眉头。
沈立筠看了看旁边的沈令月，却见沈令月也是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很明显她也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
沈家在宋州的地都在城东沈家庄子里，数目已经不小，每年的收成虽然不是很可观，但沈家也不靠着北方的地过活，大部分粮食都是从唐国的地上收来，那么太公何时又在此处收了这么广阔的地？还尽是荒地？
按太公的性子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掏了银子却回不了利益的事儿发生的。
虽然这些荒田难耕，但以沈家的财力来说，雇佣些百姓垦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沈家不像寻常连饭都吃不起的百姓，沈家等得起，完全可以等上个三四年，等到这些地方全部种上粮食，直到丰收的那天。
思及此处，沈立筠紧忙问道：“既然如此，这位兄弟可是受了沈老爷的雇佣，来此垦地？”
汉子却是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狡黠神色，笑道：“沈老爷连粮食都不在这儿种，怎么会掏银子雇俺垦地？”
“哦？”沈立筠疑惑道：“那你这是？”
汉子狐疑的看了沈立筠一眼，忽地闭口不言。
沈令月轻笑道：“这位兄弟，我等只是路过此地，去往前面的睢阳书院。”
汉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去睢阳书院的……”
汉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睢阳书院的戚先生可是有名得很，俺家娃儿要是也能跟着戚先生读几天书就好啦，戚先生的弟子啊，听说以后个个都能成大官儿！”
说着，汉子的脸上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
沈立筠呵呵笑道：“咱大宋的科举不看出身，考上了便能被圣上封官儿，这位兄弟的孩子日后定能榜上有名，到那时兄弟便等着享福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