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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林景元去了梅花苑。
 今晚的热水是桃花和雪梅两个人烧的,因为要烧出三个人的洗澡水,二爷,三姨太,庆知。
 于是她们俩就一直在厨房没闲过,用两个锅灶烧水,今天劈好的柴全都用光了,这让雪梅气急败坏地在心里咒骂着三姨太。
 但这个云妮是不可能知晓的,她给丈夫和女儿洗完澡后,自己就全身心放松,享受着洗澡的乐趣,在一个橡木大桶里用热水打湿着身子,水里倒了两勺玫瑰花醋,据说可以适当止痒,以及嫩泽肌肤,小麦在用她从来没用过的洗头膏给她洗着头发,水蒸气蒸上她的脸,让她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她第一次觉得洗澡居然是件享受的事,以往都是用一桶清水,蹲在地上,一捧一捧的拍在自己身上,匆匆用完就结束了,完全没法和现在比。
 这个时刻,林景元和庆知在房里聊天念诗词。
 起先是庆知趴在桌子上,歪侧着脑袋,但表情一脸认真地翻着书。
 坐在一旁的他感到好奇就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庆知直起腰,拿起书天真又疑惑地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书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他有点尴尬,“好吧,那换个问题,你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
 “这是我爹留下来的,不是你,是我死掉的那个爹。”
 “他就给你留了这个?”
 “还有呢,在我娘带过来的箱子里,我娘说书是我爹最宝贵的东西,要留着。”
 他不屑道,“哼,留着这些想你爹吗?”
 “那倒不是,主要我也喜欢看书。”
 “可你不认字啊,你在怎么看呢?”
 庆知仔细思考一番,回答道,“我是不认字,可是假如我经常看的话,看的时间久了,说不定字就会认识我,那我也会认识字了呀。”
 他被这段话逗笑了,觉得庆知真是可爱极了。
 他扶着额头笑了好一会才停,“好,好,你说得很有道理。”
 “你会认字吗?”
 “我当然会啊。”
 庆知手上的书递给他,“那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拿到手上,翻了几页说,“这是一本《辛弃疾诗词选》,辛弃疾是南宋非常有名的词人。”
 庆知偏歪着脑袋,“星期几?”
 他想纠正,张着嘴一字一字得慢慢说,“是辛~弃~疾。”
 庆知龇着牙,眼珠子向左飘向他,“辛~弃~疾。”
 他笑着举起大拇指,“念对了,很棒哦。”
 “什么是词人?”
 “词人就是主要作品是词的文人,我没记错的话辛弃疾写了差不多六百首词,有些很有名……”他翻几页书,接着说,“比如这首就很有名,叫《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庆知听得很认真,半晌后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了声,再皱起眉头,“呃,这个意思我得想一下,大概就是说一个少年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忧愁,但却觉得自己很忧愁,到后来长大后,经历了人生不如意后,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烦恼忧愁,但却故作洒脱地说‘这秋天真是凉爽啊’,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还是不太懂,但我觉得他写的很好。”
 他笑道,“辛弃疾写的当然好。”
 “再念一首可以吗?”
 他认真地对着庆知,“可以念,但是你得管我叫爹。”
 庆知垂了下头,再说道,“爹,你再念一首吧。”
 他又翻了几页,“嗯,这首也很有名,《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没等庆知问,他就说道,“这首比较复杂,大概就是描写了战争场面,战斗场面,还有辛弃疾想复国建立工业的想法。”
 “什么战争?”
 他沉稳地压着声音说,“战争就是两国或者多国打仗,战争是很残酷的,会死很多人。”
 “哦,那现在在打仗吗?”
 “断断续续地在打,还波及不到我们这里。”
 “那有一天会打到我们这里吗?”
 他轻哼一声,“那这个只有天知道。”
 说到这时,云妮披长头发,穿着浅草绿的寝衣走了过来,她看着两人在聊天,就插嘴说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庆知回答道,“爹在给我念辛弃疾写的诗。”
 云妮并不知道辛弃疾,疑惑地,“星期几?”
 他笑了,“你们不愧是母女,能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
 她嗔道,“二爷别笑话我嘛,你跟我讲讲呗。”
 “我已经跟庆知讲过一遍了,让她教你吧。”
 庆知兴奋地,“娘,我来教你。”
 她微笑着,“好,你教我吧。”
 庆知认真地,龇着大牙,敞开喉咙,“不是星期几,是辛~弃~疾!”
 “好,我知道了,是辛弃疾,对吧?”
 庆知满意地点头道,“嗯,对咯。”
 林景元倒杯水喝了一口正色说道,“我有事跟你说。”
 她见他这样,便收起了笑容,“什么事啊?”
 “就是你的茶馆真的要租出去吗?”
 “嗯,你之前不是说把它租出去吗?”
 “那这样要写一个告示才行,还有你打算怎么算租金,是按月还是按季还是按年啊?”
 “额,二爷你觉得呢?”
 “那是你的茶馆啊,属于你的,当然是按照你想的来啊。”
 “我不太懂这些,你替拿主意就好。”
 “那租金定多少?”
 她想了想,再不自信地比出一个手掌,“五块?”
 “你确定?”
 “是多了还是少了?”
 他思考了一会再说,“感觉还行吧,那就这么定了吧。”
 她松口气,“嗯,好,那就有劳你了。”
 “嗯,没事。”他抬头继续说,“噢,对了,我跟你说下,我明天要去乡下办事,可能有个三四天才能回来。”
 她一下就惊愕道,“你要走?”
 “你不用那么惊讶,四五天后我就回来了。”
 她面露愁容,“可是,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