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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细雨悄然而至。
顾清影站在佐藤官邸二楼的客房里，指尖轻轻拨开天鹅绒窗帘的一角。楼下花园里，日本宪兵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将整栋建筑围得水泄不通。
“竹内小姐，将军吩咐，请您好好休息。”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
顾清影松开窗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保护？更像是软禁。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佐藤一郎的疑心从未真正消除，今晚的“保护”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这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在等待。
凌晨两点，窗外雨声渐密。
突然，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从阳台方向传来——三短一长，正是约定的信号。
顾清影眸光一闪，悄无声息地滑开阳台门。一道黑影敏捷地闪入，带进一身湿冷的水汽。
来人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眸。
“陈默。”顾清影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急切，“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陈默扯下蒙面黑布，露出清俊的面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确认她无恙后才开口：“收到你的紧急信号。出什么事了？”
顾清影从旗袍内衬的暗袋中取出一枚微型胶卷：“这是日军下一步清乡计划的详细部署。三天后，他们要对苏南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扫荡。”
陈默接过胶卷的手微微一颤：“这么详细的情报...你从哪里得到的？”
“佐藤的书房。”顾清影语气平静，“他今晚多喝了几杯，我趁机复制的。”
陈默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清影，你这样太危险了。如果被佐藤发现...”
“没有如果。”顾清影打断他，转身从枕头下又取出一份文件，“还有这个，军统最近的活动计划。沈啸要在租界搞几次爆炸，嫁祸给日本人，挑起事端。”
陈默眉头紧锁：“这个沈啸，简直疯了！”
“所以这份情报，你要同时交给组织和我们的人。”顾清影目光锐利，“让军统的人提前撤离，避免无谓牺牲。同时，也要让日本人'意外'截获这份计划。”
陈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一石三鸟？既保护同志，又破坏军统行动，还能加深日本人对沈啸的怀疑？”
顾清影点头：“佐藤早就想对军统动手，这份计划就是最好的借口。”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日语对话，两人同时噤声。
顾清影迅速将陈默推向衣帽间，自己则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拆开发髻，让青丝如瀑般披散下来。
敲门声响起：“竹内小姐，您睡了吗？将军让我给您送安神茶。”
“请进。”顾清影的声音带着睡意朦胧的慵懒。
侍女推门而入，见顾清影身着睡袍，正在梳理长发，便恭敬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将军说，如果您还需要什么，随时吩咐。”
“替我谢谢佐藤先生。”顾清影微微一笑，“我准备休息了，今晚雨大，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侍女躬身退出，轻轻带上门。
确认脚步声远去后，陈默才从衣帽间走出，脸色凝重：“这里的守卫比想象中还要严密。”
“佐藤生性多疑，对谁都不完全信任。”顾清影走到窗边，观察着楼下的动静，“你该走了，再晚就更难脱身了。”
陈默却没有移动，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清影，跟我走吧。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
顾清影背影微微一僵，随即转身，脸上已换上无懈可击的微笑：“走？去哪里？我现在是沪上最红的交际花，是日本贵族遗孤，是军统的王牌特工。这样的身份，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
“可是...”
“没有可是。”顾清影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这是我的选择，我的战场。”
陈默还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探照灯的光柱扫过花园，日语呼喝声此起彼伏。
“被发现了吗？”顾清影脸色一变。
陈默侧耳倾听片刻，摇头：“不像是在搜捕，好像出了别的事。”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竹内小姐！请立刻到楼下客厅！有紧急情况！”
顾清影与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帮他重新藏入衣帽间，自己则整理好睡袍，做出一副刚被惊醒的模样打开了门。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门外的侍女。
侍女脸色苍白：“刚刚接到消息，海军情报处的松本大佐在回家途中遇刺身亡！”
顾清影心中一震，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恐之色：“天啊...是什么人干的？”
“还不知道，将军正在大发雷霆...”
顾清影跟着侍女下楼，大脑飞速运转。松本大佐是日本海军情报部门的重要人物，他的死必将引发轩然大波。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
客厅里，佐藤一郎身着戎装，面色铁青地听着下属汇报。见顾清影下来，他勉强压下怒意，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竹内小姐，抱歉打扰你休息。”佐藤语气阴沉，“就在一小时前，松本君在法租界遇害。”
顾清影轻轻握住他的手：“佐藤先生，请节哀。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现场发现了这个。”佐藤将一枚徽章拍在桌上——正是军统特工的身份标识！
顾清影瞳孔微缩。这枚徽章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军统上海站特工的标准配置。但沈啸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刺杀松本？这完全打乱了他的原定计划！
除非...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不是沈啸的命令，而是有人嫁祸！
“松本大佐最近在调查军统的据点，”佐藤继续道，“一定是沈啸杀人灭口！”
顾清影心中冷笑，表面却忧心忡忡：“佐藤先生，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沈啸虽然狂妄，但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佐藤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挑拨？想让您和军统正面冲突，他们好坐收渔利？”顾清影轻声道，“我听说...特高课的小野生前，一直在暗中调查松本大佐。”
这话说得巧妙，既未直接指控，又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佐藤果然陷入沉思。特高课与海军情报部门素来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匆匆进来：“报告！我们截获了军统的密电，他们正在撤离几个重要据点！”
佐藤猛地站起：“果然是他们！立刻行动，包围这些据点，一个都不准放跑！”
“佐藤先生！”顾清影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请冷静！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但盛怒中的佐藤已经听不进去：“竹内小姐，你太善良了，不了解这些支那人的狡猾！这次我一定要让沈啸付出代价！”
顾清影看着他带人冲出客厅，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
很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她转身回到二楼房间，陈默已经从衣帽间出来，面色凝重：“你都听到了？”
顾清影点头：“松本遇刺，军统背锅。这下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