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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但眉宇间并未舒展。今晚的工作，远未结束。
关掉电台，恢复密室。顾清影走到窗边，指尖挑起窗帘一角，目光冷漠地投向楼下街角。那辆佐藤派来的军车，果然还停在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监视？意料之中。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正好，需要你为我做个"不在场证明"。
转身步入衣帽间，满柜的华美旗袍流光溢彩。她的手指却越过这些，探向衣柜最深处，指尖在木板上一顶，一个暗格悄然弹开。里面挂着的，是一套毫不起眼的深灰色粗布衣裤，以及一顶可以压得很低的旧鸭舌帽。
几分钟后，公寓楼后门的消防通道里，一个身形瘦削、穿着粗布衣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低着头快步走出，迅速融入弄堂的阴影之中。而在顶楼公寓的窗帘上，一个翻阅书册的窈窕剪影，通过一个简单的光学装置，依旧静静地投射在上面，仿佛女主人从未离开。
与此同时，军统上海站秘密据点。
夜色深沉，据点内却灯火通明，气氛凝重中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沈啸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张巨大的上海市地图前，沉默如同一座山岳。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上面的内容，与他凭借【过目不忘】能力记下的、昨晚顾清影在百乐门窃取的计划细节，分毫不差。
行动队队长老余站在他身后，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站长，核实了！我们内线冒死传回的零星信息，与这份计划高度吻合！兵力、路线、时间节点，完全对得上！这份情报......太精确了！太及时了！"
沈啸缓缓转过身，冷峻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抹极深的震撼。他需要这份情报，也预料到"白鸽"能得手，但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完美到近乎传奇的方式。
在那种众目睽睽、强敌环伺的环境下，短短接触瞬间，窃取、记忆、反杀、嫁祸、脱身，最后还能将如此复杂庞大的信息一丝不差地传递回来......这已经超出了优秀特工的范畴。
"来源？"沈啸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喜怒。
"代号'白鸽'。"老余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就是百乐门那个'白玫'，顾清影。"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几个在场的核心骨干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诧。这个新启用的、背景神秘的高级特工，首次出手，就石破天惊！
"一夜之间，"沈啸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窃取敌方核心军事部署，反杀经验丰富的日谍盯梢，成功嫁祸汪伪高官转移视线，自身毫发无伤、从容脱身，并且......"他扬了扬手中的电文，"送回了这份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情报。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水平？"
无人应声。这简直是特工行当里教科书都不敢这么写的操作！
"还有，"沈啸走到桌边，拿起另一份刚刚送来的简报，"这是昨晚闸北区发生的袭击事件。76号的外围头目'黑皮'，被人用特殊暗器废了右手，手法干净利落，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线索。时间点，就在'白鸽'离开百乐门，返回公寓之后不久。"
老余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圆了："站长，您是说......这也是她干的？她哪来的时间？我们的人明明监视到她公寓的灯一直亮着！"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她最可怕的地方。"沈啸指尖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就像一个幽灵，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该惊魂未定、在家休养时，她已经完成了第二次精准的打击。这份胆量，这份效率，这份狠辣......以及对时机和人心的利用，登峰造极！"
他顿了顿，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从今天起，她的权限提升至最高级，代号更新。"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指令签上，缓缓写下了两个力透纸背、带着肃杀之气的大字——
阎王。
笔锋收势，一股无形的寒意似乎随着这两个字弥漫开来。
"通知下去。"沈啸将指令签递给老余，声音冷硬，"即日起，原代号'白鸽'废止，启用新代号——'阎王'！她拥有独立行动权，上海站所有资源，优先向她倾斜调配。非必要，不联络；若联络，必是最高优先级！"
"阎王......"老余接过指令签，只觉得那薄薄的纸张重若千钧，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这代号，太霸道，太贴切了！索命无常，执掌生死，可不就是阎王？！
"可是站长，"一个负责内部审查的干部忍不住开口，面带忧色，"她的背景还存在诸多疑点，如此轻易授予最高权限和独立行动权，是否太过冒险？万一......"
沈啸猛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过去："我需要的，是一把能刺穿敌人心脏的利刃，是一枚能搅动上海滩这潭死水的棋子，而不是一个身家清白却毫无用处的花瓶！疑点，可以慢慢查。但战机，稍纵即逝！她用这份价值连城的情报和昨晚的连环行动，证明了她无可替代的价值和能力。这就够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弄堂里开始苏醒的市井生活，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兄弟们，上海滩，来了个'阎王'。她是我们的王牌，也是敌人的......噩梦。都给我打起精神，配合好她接下来的每一次行动！"
"是！"众人凛然应声。
顾清影回到公寓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悄无声息地脱下粗布衣帽，恢复密室，仿佛只是起夜喝了杯水。她站在客厅中央，感受着黎明前最深的寒意。
这时，卧室衣柜深处，那个代表最高等级联络的指示灯，再次发出了特定频率的微弱闪烁。
顾清影心神一动，再次开启密室。电台接收到了一份极其简短的加密讯息。
译解过程在她脑中瞬间完成。内容只有寥寥数语：
"白鸽"代号废止。
新代号：阎王。
权限已提升至最高。
保持静默，待机而动。
阎王？
顾清影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傲然的弧度，最终，这弧度扩大，化作一个无声却足以令众生倾倒、也让敌人胆寒的笑容。
军统之王？不，他们给了她一个更合适、更霸道的称呼。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她很满意。
看来，昨晚的"作业"，上司给出了最高的评分。这份"投名状"，效果显着。最高权限和独立行动权，这正是她最需要的东西。这意味着她可以更大胆地展开猎杀，更自由地运用手段，而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请示和掣肘。
她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镜中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眼底却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凛冽的杀机。身上那件墨绿色的暗纹旗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既是诱惑众生的伪装，也是暗藏致命锋刃的战袍。
"阎王......"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就让这上海滩的魑魅魍魉，都来尝尝下地狱的滋味吧。"
新的代号，意味着新的开始，也意味着更重的责任、更危险的道路。但她无所畏惧。
窗外，晨曦微露，上海这座孤岛即将迎来新的一天。光与暗在此刻交织。
顾清影，不，现在或许应该称她为——"阎王"，已经披上了她的无形袍服，执掌了她的生死簿。猎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