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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夜访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在澄心别院内外悄然扩散。太子离去后不过两日,别院的门槛便几乎被各方送来探病的礼物踏破。有东宫属官代表太子送来的珍稀药材和古籍善本;有程咬金府上源源不断送来的各色温补食材和御寒之物;有尉迟宝琳、秦怀玉等一干武将子弟联名送来的刀剑挂饰和烈酒(虽被御医严令禁止饮用);甚至还有一些薛斩此前并未深交、品阶不高的文武官员,也递来了拜帖和礼物,言辞恳切,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是明面上的风光。
石柱按照薛斩的吩咐,对所有礼物和拜帖一律恭敬收下,登记造册,并让王御医过目药材是否合用,其余物件则暂时封存。对于探访请求,则一律以“将军遵医嘱需绝对静养,御医严禁见客”为由,客气而坚定地回绝。即便是程咬金亲自过来,也只是在外间说几句话,看看薛斩的气色,并不多做停留。
然而,在这看似门庭若市的热闹之下,潜流的涌动更为致命。
就在太子探访后的第三天夜里,一场淅淅沥沥的冷雨敲打着院中的梅树和瓦当。薛斩因伤口在阴雨天隐隐作痛,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忽听得院墙之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极其短暂而急促的金铁交击之声,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一切又归于雨声,仿佛只是幻觉。
但薛斩瞬间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眸光清冽如寒星。他重伤之下,耳力虽不如前,但那生死之间磨砺出的、对危险的直觉却未曾减弱。
“石柱。”他低声唤道。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外间守夜的石柱已然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了进来,手按刀柄,低声道:“将军,您也听到了?”
“外面何事?”
“不清楚,声音来自西侧墙外巷道,距离颇远。值夜的兄弟已经暗中警戒,但未发现有人靠近别院。”石柱语气凝重,“需要属下派人出去查探吗?”
薛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若是冲我们来的,对方一击不中,必然远遁。若是别的恩怨,我们更不宜插手。告诉兄弟们,加倍小心,尤其是雨夜,视线不清,最易被人钻了空子。”
“是!”石柱领命,悄然退了出去,加强了警戒布置。
薛斩再无睡意,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绵密的雨声,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方才那声响动,绝非偶然。是有人想潜入别院窥探?还是想传递什么消息?抑或是……有人在别院外,替他挡下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是太子的人?还是程咬金的人?或者,是陛下派来的百骑司?
可能性太多,答案无从得知。但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警告:这澄心别院,绝非与世隔绝的桃源。无数双眼睛,正或明或暗地盯着这里。
次日清晨,雨歇云散,空气清新冷冽。王御医前来请脉时,薛斩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昨夜似乎听到了异响。王御医捻着胡须,沉吟道:“将军伤势正在关键恢复期,心神耗弱,偶尔出现幻听也是有的。老夫再开一剂宁神安息的方子,将军晚间服用,或可助眠。”
薛斩知道王御医此言半是宽慰,半是撇清,便不再多问。这些御医院的人,个个都是人精,绝不会轻易卷入是非。
身体的恢复依旧在缓慢推进。他已经可以不用搀扶,自己在屋内走上十几个来回,虽然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絮上,虚浮无力,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内息的运转也顺畅了些许,虽然远未恢复到往日水准,但那涓涓细流总算能勉强串联起来,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程如玉又来过两次,一次是白天,带着新做的几样清爽小菜和熬得恰到好处的米粥;一次是傍晚,冒着渐渐沥沥的小雨,送来一盆她亲自修剪好的、开得正盛的绿萼梅,说是放在屋内,可以清心怡神。
她依旧不多问朝堂之事,只是细心地观察着他的气色,询问他饮食睡眠的细节,偶尔会说些长安城里新近流行的诗词曲赋,或是某家勋贵后宅的趣闻轶事,试图用这些烟火气十足的话题,冲淡别院内那股无形的压抑。
薛斩能感受到她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心中感念。在她面前,他可以暂时卸下心防,不必去思考那些错综复杂的棋局与杀机。两人有时对坐,一个靠在榻上,一个坐在墩上,并无太多言语,只是听着雨打梅枝,或者看着炭火明明灭灭,便自有一种安宁在彼此间流淌。
然而,这份安宁总是短暂的。
这日午后,薛斩刚服过药,正由石柱扶着在窗前慢慢踱步,活动筋骨,忽闻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身份不低的女眷到访。石柱出去询问,很快回来,脸色有些古怪。
“将军,是……是崔府的女眷,递了帖子,说是崔夫人听闻将军重伤初愈,特来探望,还带了些清河特产的药材和补品。”
崔府?清河崔氏?
薛斩脚步一顿,眼中寒光乍现。他与崔氏,因侯君集之事,早已是势同水火。崔琰在密室中的谋划,他虽未亲耳听闻,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己必然是他们的眼中钉。此刻,崔府女眷前来“探病”,其用意,绝非善意。
“来了几人?所为何事?”薛斩声音冷了下来。
“帖子是以崔大夫人的名义递的,但来的似乎是崔大夫人的侄女,一位未出阁的小娘子,名叫崔凝。说是代表伯母前来,尽一份心意。”石柱回道,“人还在前厅等着,说是若将军不便,留下礼物问候便可。”
未出阁的小娘子?代表伯母?
薛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算计。派一个未出阁的、身份足够高贵的女子前来,既显得郑重,又不会过于正式引人注目。若自己见了他,对方便可借机攀谈,无论说什么,都可能被曲解传出;若自己不见,对方亦可宣扬他薛斩傲慢无礼,不近人情,连世家女子的善意探访都拒之门外。尤其如今他圣眷正隆,若落下个“骄横”的名声,绝非好事。
这是一招看似柔和,实则阴险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