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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周砚!你说!他有什么资格爬到孤的头上来!如今逆境还能让他破浪沉浮。
 周砚伏地求饶:“太子殿下,臣真的不知…
 李承稷转身反问,剑指苍穹:“你不知?你和你爹蛰伏已久会不知?孤早该想到,你我终究斗不过高相。
 “那殿下,如今可如何是好?
 寒风瑟瑟,卷起太子李承稷宽大的玄色蟒袍袍角,猎猎作响。
 脚下,是宫阙万重,这本该是权力巅峰的风景,此刻却只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摇摇欲坠的恐慌。
 “呈上来。
 他手中紧握着的,是一个刚做好的桐木人偶。木头粗糙,还带着新削的木刺,扎得他掌心微微刺痛。
 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根细长、闪着不祥寒光的银针。针尖在稀薄的月光下,一点幽芒,仿佛毒蛇的獠牙。
 他低头看着人偶光秃秃的胸口,那里一片空白,等着他亲手刻下那决定命运、也决定他灵魂沉沦的几个字——李承鄞的生辰八字。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刻下去,便是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巫蛊诅咒,一旦事发,不仅是太子之位,更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冷汗顺着额角滑下,瞬间被冷风吹干,留下刺骨的冰凉。
 “孤……孤是迫不得已……”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显得虚弱无力。
 眼前闪过朝堂上咄咄逼人的高氏家族,父皇近来投向其他皇子时那审视、甚至带着一丝失望的眼神。
 储君之位,如同风中残烛。那些暗流汹涌的倾轧,那些看似恭敬实则阴冷的笑容,都在无声地催促着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抓住任何一根能稳固地位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是通往地狱的绳索。
 他深吸一口气,银针的尖端抵在桐木上。只要用力刻下,再将这些淬了剧毒的银针一根根扎进去……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叫嚣:刻下去!为了活下去,为了那至高之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针尖刺破了桐木的表层,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这时他的脑海浮现了他和李承鄞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不……”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绝望的颤音。高举的手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那人偶,也不敢再看脚下象征着无上权力却也危机四伏的宫城。
 胸腔里翻涌着剧烈的矛盾——对权力的渴望像烈火一样焚烧着他,对罪孽的恐惧和残存亲情的敬畏又像冰水一样浇灌着他。
 他僵立在寒风中,如同被钉在了命运的耻辱柱上,进退维谷,被自己的野心和良知撕扯得痛不欲生。
 最终,那根银针,终究为了权力刻下那致命的八字。他只是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几根银针胡乱地、深深地扎进了人偶的四肢和腹部。
 做完这一切,他像虚脱一般,背靠着冰冷的栏杆滑坐下来,将那个承载着他野心、恐惧和最后一丝犹豫的桐木人偶,死死攥在汗湿的掌心,目光失焦地望着远处宫道上几点飘摇的、如同鬼火般的灯笼。
 “林海峰。
 “奴才在。
 他把小人猛地一抛在他手心:“他不是在养病吗?去安置好。
 林海峰看到手中扎满银针的小人,自然心知肚明,欠欠身道:“是。
 他还是走向了一条不归路,权力蛊惑人心。
 与此同时,夏栀焱跌跌撞撞跨过宫门槛,谢祈年抱着姜保宁加速前行,怀中少女面色苍白,他鬓发凌乱,衣袍上还沾着马球场的草屑与尘土,泪水混着汗水顺着下颌线不断坠落,滴在少女的衣襟上:“宁宁…
 夏栀焱跌跪在慈宁宫门前:“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容霜打开大门扶起夏栀焱:“夏小姐您惊着奴婢了,太后娘娘身子欠安,便先歇着了,您明日再来。
 她颤抖地抬手:“不是我是宁儿,她在禁苑晕倒了,谢祈年抱着她进来宫门外的侍卫说无旨不得入后宫…
 容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抚着她的背:“您别哭,让奴婢去通传一声。
 “好…
 容霜捏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走进正厅,崔韫笙正很安详地卧着看书,她扭曲得像幅残破的水墨,几次上前都不敢道出实情。
 她放下书本说:“你今日到底怎么了?这会子踌躇半天了,到底怎么了就说。
 容霜猛得一跪:“奴婢该死!奴婢今日做活的时候打碎了先帝赐给您的天青琉璃瓶。
 崔韫笙看着她眼神淡漠,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一般,唇角漾开一丝淡淡的笑意:“无碍,不过你最近做事确实疏忽了许多。
 容霜额头沁出冷汗,舌尖打颤:“是…
 “还有何事?
 “刚刚夏家小姐来说姑娘去禁苑打马球,不知怎么的跌落了下来,至今未醒,侍卫们恪守规矩,未放谢小少爷和小姐进来。
 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被猛地挥散,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剧烈动作簌簌摇晃,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如沟壑般森冷。
 “大胆!你们都大胆!宁儿怎么会晕倒了?她身子骨儿本身就不足,怎么可以在宫门外熬那么长时辰,快!传哀家懿旨:速速进宫诊治,不得有误!
 容霜欠欠身:“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她夺过云裳手中为她扇风的团扇:“去太医署,传太医令!
 “是。
 “云绮,拿上库房里的千年人参煮参汤,宁儿气血不足,醒来方可大补。
 “是。
 镜头从垂落的竹帘缝隙间滑过,廊下青砖缝里的苔痕被月光浸得发蓝,那串脚步声先是远得像雨打芭蕉,聚焦在了宫门外。
 “太后懿旨!
 侍卫们扑通跪下,谢祈年额上满头大汗早就沁满了衣襟,手却不敢松开半点儿,听到容霜的太后亲传,他抱着姜保宁大步迈进慈宁宫。
 他在心底默念:“宁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朱红宫门在少年指尖推开,吱呀声惊起檐角铜铃。
 少年踩着自己绵长的影子,靴底叩击金砖的声响惊破死寂。檐角鸱吻衔着云絮,廊下鎏金宫灯在穿堂风里摇晃。
 谢祈年抱着姜保宁一路疾行至内室,掀开帐幔,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常年练武的手带有老茧拂过她的发丝,眼神闪过怜悯之心。
 珠帘未散,急促的环佩声已如骤雨穿廊。崔韫笙玄紫色织金翟纹大袖袍扫过鎏金门槛:“来人!传太医令!
 话音刚落,太医令刘太医匆匆赶来,他一进内室,便快步走到榻前:“臣请太后万安。
 “快些诊脉,看看保宁如何?
 “是…”刘太医跪地时蟒纹补服扫过金砖,苍老的手指探入夹层,先取出三枚鎏金脉枕和一方绣帕盖在姜保宁的手腕上,侍女们将帐幔垂下,以保声誉。
 刘太医眉头紧锁,仔细地感受着姜保宁的脉象,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脉虚浮如游丝,却在尺部藏着一缕极淡的辛涩之气。
 殿角铜鹤香薰里的龙涎香仍在袅袅升腾,刘太医挡住口鼻嗅向她汗湿的鬓角——那缕若有似无的辛香混着药气,比寻常迷迭香更多了几分燥烈。
 “太后娘娘,姜姑娘脉象虚浮,气血亏损此药性温燥走窜,最耗气血,偏生又与豆蔻同用,才让这虚证看似中暑。"刘太医恭敬地说道。
 崔韫笙心急如焚:“药?何种药物?那可有法子医治?”
 刘太医赶忙回道:“娘娘放心,先让姑娘服下几副调养气血的药,再好好将养些时日,应该无大碍,只不过臣有一事不明。
 “姜小姐先天气血不足,怎还会衣襟上似有迷迭香的香气?难道是手下人疏忽了?自然是不行的,日后性命攸关,太后娘娘姜小姐近期也劳累操劳婚事,要好生休养。
 谢祈年在一旁紧张地问道:“刘太医,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刘太医安抚道:“谢小少爷放心,目前看来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需好好调养。
 崔韫笙捻着佛珠的手骤然停在半空:“药煎好了送过来,你先下去。
 檐角铜铃突然齐齐噤声,原是她抬眼的刹那,凤目里翻涌的戾气惊散了穿堂风。
 “跪下。
 平静的话语却格外掷地有声,凤目微阖又陡然睁开,声线如冰棱坠地:“你既食着郡主府的俸禄,承着皇家的恩典,便该将她的晨昏定省、气血盈亏都刻在心头,如今她在马场禁院晕厥,脉息虚浮得像风中残烛,你这守在眼皮子底下的内侍,难不成是聋了瞎了?当真是该拖下去杖责二十,教你明白何为「分内之事」!
 情客泪珠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奴婢不敢…小姐晕倒了奴婢也着急得很,太后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