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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李秃子那破锣嗓子混合着金属烟灰缸砸在油腻铁皮档案柜上的巨响,在狭小压抑的外卖站办公室里炸开,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落。窗外是午后的秋阳,隔着糊满油污的玻璃,只投下一片昏黄模糊的光斑。
夏树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僵直地站在办公桌前,背对着站长李秃子那因暴怒而扭曲、泛着油光的胖脸和几乎瞪出来的眼睛。办公室里劣质烟草和过夜方便面汤混合的酸腐气味,钻入鼻腔,混合着被呵斥唾沫星子喷溅的屈辱感,让他胃里一阵阵翻腾。
他放在桌面上那张薄薄的工资条,被李秃子抓起来,揉成一团,又狠狠摔在地上,沾满了地面的污垢。
“扣!全他妈扣完了!还倒欠站里三百八十七块五毛!”李秃子指着夏树那张惨白、麻木、毫无血色的脸,肥短的手指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唾沫星子乱飞:“医疗补贴?医药费报销?你他妈住院是不是工伤?!站里规定!无故缺勤三天!严重违反纪律!给站点造成重大声誉损失!那个傻逼客户的投诉还挂在平台首页!夏树!老子告诉你!下个月1号!要么把那三百八十七块五毛钱给老子凑齐了拍桌上!要么!卷铺盖滚蛋!站里供不起你这尊随时要去见阎王的菩萨!”
每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恶意,像浸透了冰水的钢针,狠狠扎在夏树摇摇欲坠的神经上。三百八十七块五毛钱!一个压垮骆驼的数字!房租已经拖欠了半个月,房东昨天贴的催租条还在门框上飘荡。奶奶下周的复查费、药费……他兜里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够买一瓶最便宜的止痛药。
经济压力?那是压在他脊柱上,随时能把他碾进泥里的万吨巨轮!而胖子昨天失控的阴影,更是悬在他头顶的断头刀!双重绞索勒颈!
“……知道了……”夏树的声音干涩得像枯井底挤出的砂砾,没有起伏,没有辩驳。他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缓慢动作,捡起地上那张沾满污渍的、被揉成废纸的工资条。纸的边缘被李秃子搓破了好几个地方。他攥着这张象征屈辱和末路的纸条,转过身,在站长鄙夷如同看垃圾的眼神注视下,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出了办公室的门。
外面大休息间的味道更加浑浊。几个刚跑单回来的骑手围在油腻的长条桌旁,一边扒拉着盒饭一边高声谈笑,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辣椒油的呛人味道和汗酸气。看到夏树像抹幽灵一样脸色死灰地出来,喧嚣的声音像是被掐了一下,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刻意的、更大声的喧哗,只是眼角余光都带着探究、同情或幸灾乐祸。
夏树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像个提线木偶,走到角落自己那个掉漆的储物柜前,用钥匙打开。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件更破旧的外卖备用马甲和半瓶喝剩下的矿泉水,只有那张破工资条。他默默锁好柜门,推着自己那辆伤痕累累、沾满泥点的小电驴,拖着那条灌了铅的腿,在站里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中,在一片难以言说的无形压力下,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被油腻大门分割开的、外面相对自由的冰冷空气。
日光刺眼。秋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夏树骑着车,速度慢得像爬行。后颈上似乎还残留着李秃子目光投射过来的、如同实质的冰冷唾沫感。
钱。三百八十七块五毛。房租。奶奶的药费。
胖子肩上那团在不断蠕动的……东西。
一条条绳索清晰地排列在眼前,都勒着他的脖子。他像一只被蛛网层层裹住的飞虫,越是挣扎,窒息感越强。
车子下意识地朝着出租屋的方向拐去。刚拐进城中村那条熟悉却狭窄肮脏的主街巷口——
吱嘎——!!
一辆车头撞瘪了的救护车,车顶红蓝警灯兀自疯狂旋转着刺目的光芒,响着低沉急促的鸣笛,蛮横地擦着夏树破车的后轮,卷起一股浓烈的消毒水、血腥气和尘土混合的劲风,险之又险地刮过!车尾狠狠甩了一下,停在了街对面那栋摇摇欲坠的三层筒子楼门口!
那是夏树家租住的楼!
心脏瞬间被无形的手攥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只见后车门被大力拉开!几个穿着藏青色急救制服的人抬着担架冲出来!担架上盖着白毯子!白单子下是个人形轮廓,还在剧烈扭动、抽搐!惊恐绝望到变调的嘶吼声混合着一种非人的、类似野兽般的痛苦呜咽,从被束缚带捆绑的人形轮廓中断断续续迸发出来!
“死死死——!别过来!!救我!!它在啃我脑子!!啊——!!!放开我!!”
“快!安定肌注!快!家属跟上!”
人群瞬间被惊动,像潮水一样从筒子楼的破旧门洞里涌出又退开,围成一个半圆,指指点点。夏树看到隔壁单元的张婶脸色煞白地被两个急救员拉着往外跑,手里提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破布包,整个人都在筛糠般颤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浑浊的老眼全是惊恐。
是张婶的儿子!那个游手好闲、天天窝家里打游戏的张强?!昨天张婶还在楼道口哭诉儿子最近老是做噩梦,尖叫把自己吵醒,今天就……
夏树停下车,双腿僵硬。他远远地看着。混乱中,他甚至捕捉到了张强在被强行固定、推入救护车后门的瞬间,那张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脸上,眼角、鼻孔、甚至耳孔里渗出的暗红血线!以及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无比心悸的、被束缚住的疯狂暴戾气息——和他引渡过、以及胖子身上那东西泄露出的灵能污染,极度相似!
又是“连环噩梦症”?!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胖子昨晚暴走的画面和肩膀上那团蠕动的“肉瘤”瞬间浮现!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疯狂缠绕上来!
人群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玻璃。夏树麻木地看着救护车喷着黑烟疾驰而去。看着聚集又散开、议论纷纷的街坊。看着筒子楼那黑洞洞的门洞。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处可逃的窒息感,让他连推车继续往前走的力气都快耗尽。
口袋里那团破纸还在。
一个念头,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稻草,挣扎着冒了出来。
奶奶。
回家。
看望奶奶!
这念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求生欲冲破了所有绝望的捆绑!他现在不想回自己那间冰冷、贴着催租单、还残留着胖子失控痕迹的牢笼!他急需一个锚点!一个证明这操蛋世界里还有一丝温度的证据!
***
破旧的长途大巴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在通往乡下小镇的二级公路上颠簸摇晃,车厢里充斥着劣质皮革、食物气味和汗臭体味的混合气息。窗外的秋景飞驰而过,田野空旷荒凉,干枯的草木在风里摇曳。
夏树缩在车尾最角落的位置,头靠着冰冷油污的车窗玻璃。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他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隐痛。胖子失控时肩上那团深红“肉瘤”的蠕动,与张强被塞进救护车时七窍流血的画面交替闪现,像一部无声的恐怖默片在他疲惫脆弱的神经上反复重播。恐惧和绝望的毒藤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车到镇上已是午后。又转乘一辆哐当作响、锈迹斑斑、连窗玻璃都没剩几块的私营“三蹦子”(机动三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那片破败的、墙皮大片脱落的城乡结合部小院门口停下。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铁皮院门。小院里异常安静。墙角堆着枯黄的落叶,几棵柿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干枯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没有记忆中熟悉温暖的饭菜香,只有一片被遗忘般的萧索死寂。
夏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旧家具尘埃、潮湿霉气和老人衰朽体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老式的八仙桌上落着一层薄灰。
“奶奶?”他试探着,声音有些嘶哑。
没有人回应。
走到里屋门口。光线更加昏暗。只有一张挂着土布帐子的旧床。光线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帐子边缘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
奶奶正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浆洗得发硬、边角磨损的旧棉被。身体瘦小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深褐色的老人斑在她干枯得几乎透明的颈部和手臂皮肤上格外醒目。头发稀疏花白,凌乱地覆在枕头上。
她似乎没察觉夏树的到来,一动不动,像一尊静止的蜡像。唯有肩膀极其细微的、如同风中烛火的颤动,证明着她微弱的呼吸。
死寂。衰败的气息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夏树的心头,连带着他自己身体内部那点破败不堪的气息也似乎要冻结。康宁的棺材、胖子的凶灵、林薇冰冷的眼神、李秃子的咆哮……所有积压的沉重和冰冷在此刻这无言的衰亡气息面前似乎都找到了源头,汹涌地压了过来。
夏树感觉喉咙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慢慢走到床边,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搭在奶奶盖着薄被的、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上。
那触感……冰凉。僵硬。皮包骨头。比他体内任何一道阴气伤痕带来的冰冷都更绝望!那是生命之火将熄的温度!
“……奶奶……”他声音干涩,眼眶瞬间就红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大悲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强装的平静,巨大的无力感和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经济压力交织翻滚!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
几乎是夏树的手掌触碰到奶奶手臂皮肤的瞬间——
“啊——!”
一声短促、嘶哑、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惊叫声猛地从床边响起!
夏树一惊,猛地扭头!
只见一直背对着他、蜷缩在阴影里的奶奶,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极其诡异地——侧过了身!
她那双原本浑浊茫然、如同蒙着厚厚阴翳的眼睛,此刻竟然毫无征兆地睁得溜圆!死死地、死死地望向夏树……身旁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