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褶皱

第1章 官场调令引风波(1/2)

虾皮小说【m.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官场褶皱》最新章节。

暴雨,像是天空被撕开了口子,倾泻而下。雨水不再是水滴,而是连成一片的、狂暴的、沉重的幕布,狠狠砸在省委大院那几栋庄严肃穆的苏式建筑上。水花在坚硬的水泥地面炸开,又迅速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精心规划的排水沟汹涌奔突,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咆哮。平日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冬青树丛,此刻在风雨中狂乱地摇摆,如同无数挣扎的、湿透的手臂。

城市在哭泣。更远处,低洼的街道已成泽国,浑浊的洪水漫过轮胎,漫上人行道,倒映着城市破碎而扭曲的灯火。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密集得令人心慌。

省委组织部所在的七楼,李成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惨白的光线从天花板的吸顶灯管倾泻下来,照亮了宽大的红木办公桌、靠墙摆放的厚重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政策汇编和工作年鉴),以及墙上那面鲜红的党旗和国旗。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茶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权力场所特有的沉闷气息。

李成栋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年纪,身材保持得不错,只是鬓角已悄然染上几缕霜白,眼角的纹路也比同龄人深些,刻着常年伏案和殚精竭虑的痕迹。他微微前倾着身体,双手的指尖,正死死按在桌面上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A4打印纸上。

省委组织部的红头文件,标题醒目:《关于李成栋同志职务调整的通知》。

“……免去李成栋同志省委政策研究室综合一处处长的职务……”

“……任命李成栋同志为省档案馆(省档案局)党组成员、副馆长(副局长)……”

字迹清晰,措辞规范,每一个字都像淬过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他的眼底,再顺着神经蔓延开一片刺骨的寒意。

“档案局?”李成栋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迅速蔓延至手臂、肩膀,直至整个心脏都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试图抓住一点温度,触到的却只有纸张那冰凉的、拒人千里的光滑。那寒意如此真切,穿透皮肤,冻僵了血液。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撕裂了翻滚的浓墨般的乌云,短暂地照亮了雨幕中省委大楼那威严的轮廓,紧接着,一声炸雷在头顶轰然爆开,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那惊雷仿佛不是响在天际,而是直接劈在了这间寂静的办公室中央,劈在了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进肺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综合一处处长,这个核心要害部门的位置,多少人眼红心热。他主持起草了多少份直达省委核心领导的报告?熬过了多少通宵达旦?协调了多少复杂难缠的关系?本以为下一步……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苦涩。档案局?那个沉寂得如同时间坟墓的地方?一个被权力阳光几乎遗忘的角落?平调?这分明是断崖式的坠落!是政治生命的猝死!

他用力拉开抽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里面躺着一盒尚未开封的中华烟——平时几乎不碰,只在最焦灼无措时才会点上一支。他粗暴地撕开塑封,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打火机“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火苗跳跃了几下,才勉强点燃了烟丝。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向来沉稳、甚至带着几分儒雅的脸,此刻扭曲着,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被背叛的愤怒。那愤怒如同沉默的火焰,在眼底深处熊熊燃烧,却无处喷发,只能灼烧着自己。

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如同催命的符咒,刺破了压抑的宁静。李成栋的手一抖,烟灰簌簌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他没有立刻去接。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两声,三声……在暴雨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执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盯着那部红色的座机,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口即将把他吞噬的陷阱。

最终,他还是伸出冰冷的手指,按下了免提键。

“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李处?是我,小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谨慎的声音,是他的秘书,“组织部的王科长刚才来电,说…说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档案局报到,那边会安排人接您。还说…还说您办公室这边,这两天会有人来协助整理物品……”

“知道了。”李成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他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便“啪”地一声切断了通话。办公室里只剩下电流切断后的嗡鸣和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协助整理物品?这么快就来清场了吗?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屈辱,像一件刚刚被使用完、就被迫不及待丢弃的旧物。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椅子撞在书柜上,震得玻璃门嗡嗡作响。他看也没看,抓起桌面上那张仿佛带着诅咒的调令,胡乱塞进公文包,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惨白的灯光和令人窒息的空气。

地下车库阴冷潮湿,弥漫着轮胎和机油混合的味道。他那辆黑色的帕萨特孤零零地停在自己的固定车位上。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冰冷的真皮座椅激得他微微一颤。插钥匙的手有些不稳,试了两次才发动引擎。车灯撕开车库的黑暗,两道惨白的光柱射向前方。

驶出省委大院,车轮立刻碾入了街道上汹涌的积水。浑浊的泥水拍打着底盘,发出沉闷的哗哗声。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短暂的扇形视野,但瞬间又被狂暴的雨幕重新覆盖。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晃动、模糊、扭曲。街灯的光晕在水中被拉长、变形,像无数条游动的、光怪陆离的蛇。两侧的高楼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的、巨大的、压迫性的黑影,如同沉默的巨人俯视着在洪水中挣扎的蝼蚁。

李成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雨水仿佛顺着玻璃流进了他的血管,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公文包就扔在副驾驶座上,里面那张薄纸,此刻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断将他的视线吸过去,每一次余光扫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档案局…档案局…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撞击、回响。车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他降下车窗一条缝,冰冷的、饱含水汽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城市洪水的腥气,却丝毫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车子在积水中艰难跋涉,像一艘迷失方向的小船。终于驶入了他居住的高档小区。保安亭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一团模糊的暖黄,保安似乎认出了他的车,很快抬起了横杆。车轮碾过减速带,车身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家里的灯亮着,在暴雨的夜晚透出一丝虚假的暖意。他停好车,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头发和外套。他步履沉重地走到门前,掏出钥匙。金属插入锁孔的“咔哒”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

客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他的妻子张岚正焦躁地在客厅中央踱步,昂贵的真丝睡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急促地摆动。儿子李昊则蜷在宽大的沙发里,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年轻却写满不耐烦的脸。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早已失去了热气。

“怎么才回来?电话也不接!”张岚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等待和焦虑而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调令呢?拿到没有?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是不是?”

她几步冲到李成栋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仿佛那纸调令就是通往天堂的通行证。她伸手就要去拿他手里湿漉漉的公文包。

李成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浸透水的棉花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避开妻子的手,沉默地、缓慢地从公文包里抽出那张被雨水洇湿了边角的调令,递了过去。

张岚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展开。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文件抬头的红字,扫过组织部的印章,然后,她的动作定格了。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死死盯住“省档案馆(省档案局)党组成员、副馆长(副局长)”那几个字。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档…档案局?”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副馆长?李成栋!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捏着调令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关节几乎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纸。下一秒,那张承载着整个家庭未来希望的纸,在她手中被猛地撕开!刺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档案局?!那是什么地方?是活死人墓!是垃圾回收站!是等着退休的老头老太才去的地方!”张岚的声音彻底失控,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绝望,破碎的纸片如同被诅咒的白色蝴蝶,从她颤抖的手中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板上,“李成栋!你这个废物!窝囊废!我们娘俩指望你什么?昊昊!你儿子的前途全让你毁了!毁了!”

她猛地指向沙发上的儿子,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你看看他!他托福都考过了!康奈尔!常春藤!一年光学费生活费就要多少美金?!你说好的!你说这次提拔板上钉钉!钱从哪里来?啊?!从你那清水衙门的档案局?!你告诉我啊!从那里能刮出油水来吗?能吗?!”

李昊被母亲的咆哮惊得抬起头,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纸片,又看向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父亲,年轻的脸上交织着茫然、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低下了头。

李成栋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脖颈,一直流进衬衫领口里,寒意刺骨。妻子的哭骂像无数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他千疮百孔的自尊。儿子那无声的鄙夷,比任何唾骂都更让他心寒。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想解释,想咆哮,想砸碎眼前这刺眼的水晶灯,但巨大的屈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将他所有的力气都抽干了。他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的石像,只剩下一个僵硬的躯壳,承受着这来自最亲密之人的、毁灭性的打击。地板上的碎纸片,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尊严和摇摇欲坠的人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不再看妻子歇斯底里的脸,也不看儿子冷漠的后脑勺。他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书房。湿透的外套黏在身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色的、带着泥泞的水印脚印。身后,张岚的哭骂声还在持续,如同背景噪音,尖锐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废物!没用的东西!我们娘俩跟着你倒了八辈子血霉!昊昊的留学怎么办?你说啊!怎么办?……”

书房的门被他轻轻带上,隔绝了客厅里那场令人窒息的灾难。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只剩下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哗啦啦地冲刷着玻璃,像无数只手在不停地拍打。书房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那盏老式的绿色玻璃罩台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照亮一小片桌面,却将房间的其他角落推入更深的阴影。

李成栋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像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入骨髓。他闭上眼,妻子的哭骂、儿子鄙夷的眼神、调令上冰冷的字迹……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疯狂旋转、撞击,搅得他头痛欲裂。一种巨大的、空茫的疲惫感席卷了他,比这窗外的暴雨更沉重,更绝望。他只想把自己埋进这片黑暗里,永远不要醒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气小说推荐More+

白切黑掉马后他囚禁了金主
白切黑掉马后他囚禁了金主
关于白切黑掉马后他囚禁了金主:感情迟钝霍骁VS白切黑大佬白瓷双强+双疯批+相爱相杀+不爱就下地狱猎物?还是猎人?初见霍骁,白瓷是只温顺的“兔子,甘愿在手臂刻上“霍骁所有物。>“兔子尝到血,是会变成狼的。霍骁警告。>“不,我永远是您的小兔子。白瓷垂眸低语。无人知晓,这纯白的羔羊,竟是西南边境令人闻风丧胆的佣兵指挥官“蝮蛇。当致命的袭击降临,伪装粉碎。白瓷猛然将霍骁拽倒,膝盖抵上要害。“
五寨子
末日暴君:开局救下漂亮校花
末日暴君:开局救下漂亮校花
关于末日暴君:开局救下漂亮校花:病毒爆发第三天,我碾压丧尸,救下冰山校花!嚣张校霸、变态教务主任、作死富二代统统灭掉——开局满级系统在手,杀丧尸如切瓜,积分兑换神技,系统仓库收尽万物!银发校花琴弦绞尸,元气青梅飞刀爆头,御姐教师丝袜藏匕首!骑机车的机械萝莉、夜总会黑道女王、病弱千金吊瓶下毒……女主轮番征服,异能全归我掌控!反派连五章都活不过!全球尸潮算什么?外星人也来送菜!埃菲尔铁塔顶撕开机械心
星星和晚萤
锦绣农门:养个反派成忠犬
锦绣农门:养个反派成忠犬
关于锦绣农门:养个反派成忠犬:投行精英林微熹,一朝穿成虐惨未来枭雄的恶毒村姑。面对幼年反派萧绝的刻骨仇恨与血淋淋的结局,她选择救赎。一碗热汤,一份温暖,她悉心教养,为他筹谋。她巧手经营,将“林记做成一方招牌;他勤学苦读,从泥泞步向青云。然而,她养大的崽,看她的眼神却愈发炽热偏执。当雏鹰展翅,携解元荣光归来,这段始于救赎的关系,将走向何方?看坚韧女主如何于微末中锦绣织就,将冷血反派养成只忠她一人的
卷月临风
铠甲勇士设计解构
铠甲勇士设计解构
关于铠甲勇士设计解构:国产特摄老油子UP主在完成了铠甲系列的吐槽视频后,决定开展一个全新的系列,铠甲皮套美学全鉴赏,于是这个系列在铠甲世界光幕的投放下,再次掀起了波澜。开局从炎龙铠甲开始,炘南惊呼炎龙原来是荣耀与变革的至高象征,小天则记下了‘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而端木则高举雅塔莱斯召唤器,称自己为‘天顶神王’。新手作者,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包含,希望我的书能给大家带来消遣一笑。
鬼子天敌
带球跑路后被御姐总裁追到了
带球跑路后被御姐总裁追到了
初见时,文暖晴在公司年会上眼见不平挺身而出,为海外空降而来的端木念仗义出手倾心相助。五年前,两人日久生情,琴瑟和鸣,认定彼此就是陪伴一生的人。幸福终止于某一天,端木念提出要分开,突如其来的消息给了文暖晴致命一击。挽回无果的文暖晴绝望之余选择隐瞒身孕带球跑路。午夜梦醒时分,端木念清醒地意识到,她好像弄丢了那个超越生命本能爱她的人。五年后一场蓄谋已久的重逢,让两人再续旧缘,她逃她追。谁料意外发生,躺
墨香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