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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数据的震撼**
四十八小时后，“昊资本”总部那间与世隔绝的安全分析室内，空气污浊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吃剩的外卖餐盒堆在角落，空咖啡杯随处可见。罗伯特和迈克尔两人眼眶深陷，眼球布满血丝，但他们的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灼亮，紧紧盯着各自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数据和复杂的金融模型。
桌面上，散落着大量打印出来的图表和分析报告初稿，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无数触目惊心的标记。
陈昊和张志远推门进来时，几乎被室内凝重的气氛和刺鼻的咖啡因味道顶了一个跟头。
“老板，张总。”罗伯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站起身，将一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递到陈昊手中，手指因为过度兴奋和疲惫而微微颤抖，“这是初步报告……结论……触目惊心。”
陈昊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报告，封面上用加粗字体标注着 **“风暴项目 - 初步风险评估与机会分析”** ，下方是鲜红的“绝密”字样。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看向迈克尔：“情况有多糟？”
迈克尔深吸一口气，指向自己屏幕上一个极其复杂的CDO结构分层图，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比我们最初最坏的推演，可能还要糟糕。这些所谓的‘金融创新’，根本就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摩天大楼。”
他快速操作键盘，调出几张核心图表：
“老板，您看。这是近几个季度不同评级MBS的早偿及违约率变化。”图表上，代表BBB级及以下MBS的曲线，已经从平缓上扬变成了近乎垂直的陡升，与投资级（AAA到A）债券的平稳曲线形成了恐怖的剪刀差。
“再看这个，”罗伯特接上，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是我们对部分大型投行资产负债表的风险敞口模拟估算。他们持有和发行的这些CDO、CDS规模，已经远远超过了其核心资本金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整个系统建立在极高的杠杆之上，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引发连锁崩塌！”
他指向一个被红色高亮的名字——贝尔斯登旗下两只对冲基金。“已经有敏锐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这两只基金，因为重仓次贷相关衍生品，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流动性问题，据说正在寻求紧急援助。这只是冰山一角！”
陈昊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图表和数据，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些经过严密推导、冰冷无情的数据证实了他的“记忆”，心脏还是忍不住微微收缩。这不是预言，这是正在缓缓展开的现实。
“CDS市场呢？”陈昊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机会巨大，但风险同样巨大。”迈克尔切换画面，显示出CDS市场的价差和流动性数据，“目前市场对风险的定价严重不足！针对那些高风险CDO的CDS，其保费（利差）相对于其潜在的违约概率，低得可笑！就好像在为一辆即将冲下悬崖的破车购买保险，保费却只收了几块钱！”
“这意味着，”罗伯特眼中闪烁着发现金矿的光芒，“我们现在入场购买这些CDS，成本相对低廉！一旦违约潮真正来临，这些CDS的价值将会飙升数百倍甚至上千倍！这将是一场……史诗级的做空！”
张志远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看向陈昊：“老板，如果他们的分析是对的……”
“没有如果。”陈昊合上手中的初步报告，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报告里的数据和分析，与他记忆中的历史轨迹高度吻合，甚至细节更为清晰、骇人。“‘风暴’不是可能到来，它已经在路上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第一道堤坝彻底崩溃前，坐上那条唯一的诺亚方舟。”
他看向罗伯特和迈克尔，眼神中充满了肯定：“干得漂亮。这份报告，证实了我们的判断。现在，我需要更具体、更具操作性的方案。列出优先级最高的做空目标清单，评估建立头寸的最佳路径和潜在成本。”
“是，老板！”两人疲惫的脸上焕发出亢奋的光彩。
陈昊又看向张志远：“志远，离岸账户和通道准备好了吗？”
“已经就位。通过三家不同离岸中心的空壳公司，资金可以分批、匿名流入。”张志远回答，“但是老板，十亿美元的初始额度，如果全部用于购买CDS，其杠杆效应放大的风险头寸将是天文数字。一旦……我是说万一我们的判断出现偏差，或者市场短期逆向波动，保证金追缴可能会瞬间击穿我们。”
这是最现实的担忧。金融市场的博弈，不仅仅是判断对错，更是对时机、杠杆和风险控制的极致考验。
陈昊沉默了片刻。他深知其中的风险，记忆可以提供方向，但无法精确到每一个市场波动。这是一场豪赌，但他手握近乎明牌的优势。
“首批动用三亿美元。”陈昊做出了决断，“分散到至少二十个不同的CDS标的上去。优先选择那些结构最复杂、评级最虚高、底层资产最垃圾的目标。建立头寸要像滴水穿石，缓慢而持续，避免引起大鳄们的过早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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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就在“风暴”项目紧锣密鼓地推进时，陈昊的另一条战线也传来了回音。
夜晚，陈昊在书房里接到了苏梓晴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扰和不确定。
“昊，我和父亲，还有几位叔伯，初步讨论了你的……担忧。”苏梓晴斟酌着用词，“家族智囊团认为，你的分析逻辑有其道理，次级贷款市场确实存在泡沫。但是……他们认为危言耸听的可能性更大。美联储和各国央行有足够的手段和信誉来应对局部风险，引发全球性金融海啸，在他们看来，是概率极低的事件。”
陈昊握着电话，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这才是正常反应。在危机全面爆发前，任何预言末日的人，都会被视作疯子。
“他们提出了几点质疑，”苏梓晴继续说道，“一是美国房地产市场的调整可能是温和的；二是全球化的今天，各经济体关联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要国家不会坐视美国崩溃；三是……他们认为，苏家目前的主要业务在亚洲，尤其是内地市场受影响会相对较小，没必要过度反应，收缩在美的稳健投资。”
陈昊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他知道，空口无凭。
“梓晴，”等苏梓晴说完，陈昊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替我转告岳父和各位叔伯。我尊重他们的经验和判断。我不要求苏家立刻全盘跟随我的策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但是，请他们看在之前几次合作成功的份上，给我一点点信任。不需要多，哪怕只是动用一部分……可以承受损失的‘闲散’资金，跟着我们‘昊资本’的‘风暴’项目，建立一点点……嗯，可以对冲风险的‘保险’头寸。”
“如果我的判断是错的，损失有限，就当是为稳健买的保费。如果……”陈昊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掂量着某个沉重的砝码，“如果我的判断是对的，那么这点‘保险’，或许能在未来的风浪中，为苏家保住最核心的元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苏梓晴能感受到父亲和叔伯们的犹豫，也能感受到丈夫话语中那份近乎赌上自身信誉的笃定。
“我……再试试。”苏梓晴最终轻声说道，“我会把你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转达。”
挂断电话，陈昊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香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苏家的质疑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并未气馁。数据的震撼，需要时间来发酵，也需要更残酷的现实来印证。
他相信，当第一块巨大的冰山——比如贝尔斯登的那两只基金——真的传来倾覆的巨响时，那些现在还在犹豫的人，会争先恐后地涌向他指出的那条唯一的生路。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悄无声息地、坚定地执行“风暴计划”，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布下天罗地网，静待那场注定要改变无数人命运的金融飓风降临。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遥远的大西洋彼岸，冰层碎裂的、细微而清晰的咔嚓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