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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渊谷的地火暖室里,蒸汽在草席上凝成细冰。
 苏芽刚把最后一帖止血药塞进产妇掌心,棚外突然传来婴儿尖锐的抽搐声。
 "芽主!
 芽主!"
 柳婆的哭嚎撞开草帘,她怀里七个月大的孙儿像被抽走了骨头,四肢软得往下坠,小嘴唇乌青得像冻透的山葡萄。
 老人跪得膝盖砸在冻土上,半袋粗盐从怀里滚出来,盐粒沾着灰,在雪光里泛着浑浊的白
 "换他一条命...我藏了三年,不敢用,就怕招抢..."
 苏芽蹲下身,指尖按在婴儿的囟门上。
 那处本该柔软的皮肤绷得像鼓面,她心尖一沉,又捏开婴儿的小嘴——舌尖发皱,连唾液都黏成丝。
 转头看向暖室里其他抱着孩子的妇人,几个大点的娃娃正抓着母亲的手腕啃,指甲在皮肤上抠出红痕,眼神却呆得像被雪埋了三天的雀儿。
 "把尿片拿来。"
 她声音发紧。
 小环递来半块冻硬的布片,苏芽用刀背刮下冰渣,凑到鼻端——没有寻常的臊气,反而带着股说不出的寡淡。
 她想起三年前见过的饿殍,那些人最后几天的尿也是这样,身体里的盐分早被抽干了。
 再扫过棚里的成人:春桃的手在抖,端药碗时撒了半盏;木爷刻契牌的刻刀滑了三次,指腹渗出血珠;连巡谷的汉子扶门框时,指节都在打摆子——缺盐,缺到骨头里了。
 "柳婆,盐收着。"
 她把粗盐塞回老人怀里
 "这不是换命,是救命。"
 夜里的火盆烧得噼啪响,燕迟的舆图摊在炕桌上,烛火在他眼底晃出冷光
 "三批运盐队,全折在青石口。"
 他指尖点着北境图上三个焦黑的标记
 "灰烬里还埋着铁脊帮的狼头箭——他们烧的不是盐,是咱们的命门。"
 苏芽捏着接生簿,纸页边缘被她抠出毛边。
 老盐脚的旱烟味突然飘过来,盲眼的前役卒盘腿坐在墙角,枯瘦的手摩挲着块湿石头
 "地泪线...三年前在断崖下闻着咸腥,挖了七日滴泉。后来会稽老刀怕我抢他生意,带人填了井。"
 他把石头凑到鼻端,喉结动了动
 "这石头,是当年井边的。"
 雪是后半夜停的。
 苏芽裹着兽皮站在谷口,小满的刀鞘撞在她腰间,石耳背着凿子,阿腥攥着她衣角——这孩子天生嗜盐,舌头比猎犬还灵。
 老盐脚的竹杖点着冰面,像在敲什么暗号
 "跟紧了,泪线藏在冰壳子底下,稍偏半寸就是死路。"
 石耳先趴了下去。
 他把耳朵贴在冰上,凿工的老茧磨得冰面沙沙响,忽然抬手往左指
 "裂隙在这儿,往东南斜,有活气。"
 阿腥立刻凑过去,小舌头舔了舔岩缝,突然拽着苏芽的袖子往后退,小脸红涨着比划——他用手指捅了捅喉咙,又拼命摇头。
 苏芽摸了摸岩缝里的湿痕,凑到鼻尖,果然有股刺鼻的硫黄味,煎了能毒死人。
 "走。"
 她抹了把脸上的雪粒子。
 到断崖下时,老盐脚的竹杖突然顿住。
 他用杖头敲了三下,又敲五下,像在和石头说话
 "就是这儿,凿深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