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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质丝线在姜芸指尖捻动,那粗糙的触感和刺鼻的化学气味,像无数细小的毒针,扎进她的神经末梢。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几十双眼睛,带着惊疑、担忧、愤怒,死死盯着她手中那撮灰扑扑的丝线,也盯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丝线品质公开验证。”姜芸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无声的惊涛。她环视一周,目光扫过周建军紧锁的眉头,扫过小娟攥紧的拳头,扫过其他学员脸上交织的恐惧与愤怒。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那个瑟缩的身影上——王厂长派来的送线人,此刻正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取水来,要最干净的。”姜芸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周建军听出了那平静下汹涌的暗流,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水缸。
冰凉的井水被盛在粗瓷碗里,晃动着清冽的光。姜芸将那撮劣质丝线轻轻浸入水中。刹那间,异变陡生!
碗里的水,像被泼进了浓墨,迅速晕染开一片浑浊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劣质染料在水的浸泡下疯狂析出,如同污血般在清水中弥漫、扩散,散发出更加浓烈的刺鼻气味。那股气味混杂着化学制剂的酸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呛得离得近的几个学员忍不住干呕起来。
“看!”姜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手指死死点着那碗被污染的水,“这就是王厂长‘好心’送来的‘好丝线’!用这样的东西绣出来的东西,能叫苏绣?能拿得出手?能对得起这门手艺?”
她的话像点燃了炸药桶。压抑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
“呸!黑心烂肺!”周建军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震得木屑飞溅,“这是要毁了咱们合作社!”
“这……这哪是丝线,这是毒药!”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学员捂着鼻子,声音发颤,“闻闻这味儿,绣出来的东西戴在身上,还不得烂皮烂肉?”
“就是!王厂长自己厂子快不行了,就见不得咱们好!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愤怒的指责声此起彼伏,像滚烫的油泼在火堆上,越烧越旺。送线人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恨不得立刻缩进地缝里。
姜芸没有阻止这汹涌的民意。她需要这股力量,需要让所有人都看清这赤裸裸的恶意。然而,就在这愤怒的声浪达到顶峰时,一个冰冷、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合作社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他身后跟着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表情同样倨傲。正是国营厂的代表,李主任。
李主任几步走到院子中央,目光扫过那碗浑浊的红水,又扫过姜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姜芸同志,这就是你合作社的待客之道?还有,搞这种‘当众验证’,是想煽动群众情绪,破坏行业稳定吗?”
他的话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让沸腾的院子冷了下来。学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和委屈。破坏行业稳定?他们只是想揭露黑心商人的伎俩,保护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合作社啊!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李主任那副高高在上、仿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模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不仅仅是王厂长个人的恶意了,这背后,似乎有一只更庞大、更无形的手,正在试图扼杀他们这刚刚萌芽的民间力量。
“李主任,”姜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迎上那锐利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不是在煽动情绪,我们是在扞卫苏绣的尊严,是在保护合作社的生存权!您看看这水,闻闻这味儿!用这样的劣质材料绣出来的东西,流入市场,毁的是谁的名声?是苏绣!是咱们整个行业的名声!”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李主任:“稳定,难道要靠纵容造假、牺牲品质来换取吗?那不是稳定,是慢性自杀!”
“你!”李主任被她噎得脸色一沉,中山装下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年轻女人,言辞竟如此犀利,直指要害。他身后的年轻人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训诫:“姜芸同志!注意你的态度!李主任是上级派来指导工作的,不是来听你讲道理的!合作社的发展,要服从大局!”
“大局?”姜芸几乎要冷笑出声。她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鬓角那三十根白发仿佛有生命般,在脑中尖锐地刺痛着。她死死咬住下唇,用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稳住身形。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在这些人面前倒下。
“李主任,”她再次开口,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丝线是苏绣的筋骨。筋骨不正,绣品何存?合作社可以没有我姜芸,但苏绣的魂不能丢!今天这劣质丝线,我姜芸,碰都不会碰!合作社,也绝不用!”
她猛地扬手,将那碗被染得污浊不堪的水,狠狠泼在地上!浑浊的暗红色液体溅开,像一滩丑陋的污迹,刺目地印在黄土地上。
“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叫好声。周建军和几个学员挺直了腰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小娟更是激动得小脸通红,紧紧攥着手里的半块绣帕。
李主任的脸彻底黑了,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姜芸,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惊疑,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身后的年轻人则低声在他耳边急促地说着什么,李主任的脸色越发难看。
“好!好一个‘苏绣的魂’!”李主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姜芸同志,你很有‘原则’。但合作社要发展,要生存,光靠‘原则’是不够的!原料渠道、市场准入、政策扶持……这些,都不是靠你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你好自为之!”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年轻人慌忙跟上。两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留下一个冰冷而充满威胁的背影。
院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刚才的激愤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霾。原料渠道、市场准入、政策扶持……李主任丢下的这几个词,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王厂长个人的打压,更可能来自体制层面的阻力。
“姜老师……”周建军走到姜芸身边,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和鬓角刺目的白发,声音哽咽,“您……您没事吧?刚才……”
姜芸摇摇头,想说什么,却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周建军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姜老师!”
“芸姐!”
“快!扶她进去!”
惊呼声瞬间打破了死寂。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姜芸抬进里屋。她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意识模糊,只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黑暗中,她仿佛看到那碗浑浊的红水在翻涌,看到李主任冰冷的眼神,看到自己鬓角的白发疯长……还有,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似乎正从她紧攥的掌心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是……小娟刚才塞给她的那块绣帕?那暖流……似乎比上次更清晰了些?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姜芸在一片昏沉中悠悠转醒。屋子里点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周建军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屋外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是学员们在议论。
“……李主任那话,听着吓人啊……”
“就是,以后咱们的丝线、销路……可怎么办?”
“唉,姜老师为了咱们,都累成这样了……”
姜芸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胸口的闷痛,忍不住又低低地咳了两声。周建军立刻惊醒了。
“姜老师!您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给您熬了点米粥……”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又想扶她又想去端粥。
“建军哥,”姜芸摆摆手,声音虚弱沙哑,“别忙了。外面……大家情绪怎么样?”
周建军叹了口气,把外面的担忧和低气压简单说了说。姜芸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盖在身上的薄被。李主任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合作社确实面临着巨大的外部压力。原料、销路、政策……任何一环被卡死,都可能是致命的。
她缓缓抬起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她闭上眼,努力回忆昏迷前那瞬间的感觉。那暖流……似乎并非完全来自灵泉?或者说,并非只有灵泉修复绣品时才有?小娟的绣帕……小娟……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顽强地亮了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