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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来,付华飞只是将这套方法当作强身健体、集中精神的辅助手段。尤其是在青岩镇这样灵气稀薄的凡界乡野,他从未真正体验过父亲所说的那种“与天地同频”的神奇感觉。
但现在,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付华飞将碗里剩下的糊糊一饮而尽,重新坐回火盆边。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看那本令人头疼的教材。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将双手平放在膝上,掌心朝上,左手无意识地握着那枚冰凉的青铜航徽。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一呼,一吸。
起初,他的呼吸依旧急促而紊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窗外的风声,木炭燃烧殆尽的“噼啪”声,里屋母亲因病痛而压抑的轻微咳嗽声,都像恼人的苍蝇,不断地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干扰着他的心神。
付华飞没有急躁。他想起父亲的教导:“心如止水,非不起波澜,而是在波澜起时,能迅速归于平静。”他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散乱的思绪,重新拉回到对呼吸的感知上。
他引导着自己的呼吸,让它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深,越来越均匀。
呼……气流从鼻腔呼出,带走体内的浊气与烦躁。吸……清冷的空气被吸入,仿佛在汲取一丝纯净而宁静的能量,顺着鼻腔,流过喉咙,缓缓沉入丹田。
时间,在这一呼一吸之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渐渐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似乎远去了,火盆的炭火声也消失了。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那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如同一口古井,深邃而宁静。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状态。他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晰,他的感官也从未如此敏锐。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除了那些熟悉的氧气、氮气分子,还漂浮着一些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惊人能量的粒子。这些粒子,就像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肉眼不可见,却又真实不虚地存在着。它们无处不在,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规律,缓缓地流动着,构成了一个凡人无法感知的、浩瀚的能量海洋。
灵气。
付华飞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个词。这正是世界观设定中,那肉眼不可见的高能粒子流。
就在这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稳定得如同磐石的震动。那震动仿佛与他的心跳,与他的呼吸,在某个特定的频率上,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这感觉转瞬即逝,微弱到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那是父亲曾提到过的“灵脉”,是这颗星球的呼吸,是东陆灵脉这条银河分支的脉动。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更深地沉入那股脉动之中。他发现,那股震动的频率,稳定得就像一台精密的原子钟。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聆听”时,他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在那稳定得如同天籁的主旋律中,似乎夹杂着一个极其微弱、极其短暂的、不和谐的颤音。
那颤音的频率,比主频率略高了那么一丝丝,就像一根绷得过紧的琴弦,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悲鸣,然后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什么?
付华飞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是自己的感知出了偏差?还是这灵脉本身,就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漂移”?他无法确定,但他本能地将这个异常的频率,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他沉浸在这种“定息”的状态里,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寒冷,忘却了烦恼。他的精神,像被一块看不见的磨刀石反复打磨,变得前所未有的锋利、专注与纯粹。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火盆里的木炭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点点暗红的余烬。煤油灯的灯芯,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灯火如豆,在晨风的吹拂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付华飞的心中,却亮起了一盏前所未有的明灯。
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将那本《空气动力学基础》摊开。
这一次,当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时,奇迹发生了。
那副曾经让他头晕目眩、如同天书的“卡门涡街”示意图,此刻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活了过来。
他看到的不再是呆板的线条和箭头。他看到的是一股真实的气流,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欢快地绕过一个圆柱体障碍物。他看到了气流在障碍物后方,如何因为压强变化而发生“边界层分离”,形成了一对对旋转方向相反、排列规则有序的“涡旋”。
他甚至能“看”到,每一个涡旋从生成、发展到脱落的完整生命周期。它们就像一个个拥有短暂生命的小精灵,在气流这支庞大交响乐队的协奏下,跳着一支充满了数学美感、却又暗藏危险的舞蹈。
他的脑海中,不再是那些干巴巴的公式和定义。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生动而直观的动态三维模型。他仿佛亲身站在那股气流之中,用自己的皮肤去感受每一个压力点的细微变化,用自己的眼睛去追踪每一个速度矢量的精确走向。
《九霄御气诀》的残篇中,曾有过这样一句描述:“气之所至,力之所生。善御气者,当知其性,观其形,控其势。”
原来是这样!
付华飞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
父亲教给他的定息法,其真正的作用,根本不仅仅是让他冷静下来!它是打开一扇通往全新认知维度大门的钥匙!通过这种极限专注的“内观”状态,他能将抽象的、符号化的科学理论,转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可以被直接感知的直觉与洞察力!
这才是“修行”与“科技”真正的结合点!这才是“云端卫”传承千年的真正奥秘所在!
他激动地拿起一支磨秃了的铅笔,在一张草稿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他不再是照抄书上的示意图,而是在凭借自己的理解,复现他刚才在脑海中“看”到的、那活生生的涡旋形态。
他的笔尖在粗糙的草纸上沙沙作响,线条流畅而精准,充满了自信。他不仅画出了涡旋的形状和排列,还在旁边用清晰的字迹,标注出了关键的压力梯度、雷诺数适用范围,以及那个他曾经无论如何也无法深刻理解的涡旋脱落频率计算公式——St = fD/U。
过去,这个公式对他来说,只是一串需要死记硬背的、冰冷的符号。但现在,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个生动的、可以被感知的物理意义。f是频率,是他“看”到那对小精灵交替起舞的节拍;D是障碍物的特征尺度,是那根圆柱体舞伴的腰围;U是来流速度,是那股气流交响乐奔流不息的速度。
它们不再冰冷,它们有了生命,有了灵魂。
付华飞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顿悟之中。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的笔越画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从卡门涡街,到边界层理论,再到翼型升力与阻力的产生……过去那些像一堵堵高墙一样困扰他许久的知识壁垒,在这股由“定息”带来的、无坚不摧的强大专注力面前,被一一摧枯拉朽般地摧毁。
当他终于停下笔时,窗外已经透进了清晨的鱼肚白。
桌上,摊满了他的草稿纸。每一张纸上,都画满了各种气流图,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推演公式和心得笔记。这些草稿,就是他一夜奋战的成果,是他从被劝退的悬崖边,为自己搭建起的第一级、也是最坚实的一级台阶。
煤油灯里的油,终于耗尽了。灯芯不甘地闪烁了一下,吐出最后一缕青烟,彻底熄灭。
房间里,陷入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但付华飞的心,却亮如白昼。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力量。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困难还很多。母亲的病,家庭的贫困,航校里激烈的竞争,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对父亲遗物虎视眈眈的眼睛……
但至少,他找到了那根能够串联起所有希望的线。
那根线,就握在他的手中。一头,是父亲留下的、蕴含着古老东方智慧的修行传承;另一头,则是指向广阔天空与无垠星海的现代科技。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写满字的草稿纸一张张叠好,像收藏珍宝一样,郑重地夹进了那本厚厚的教材里。然后,他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夹杂着雪后清新气息的冷风,迎面扑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一抹绚烂的朝霞,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充满希望的金色。
付华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整个清晨的希望都吸入胸中。
“保住学籍。”
他在心中,对自己立下了第一个,也是最坚实的一个小目标。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从这盏昏暗的煤油灯下开始,他将一步一步,走出这个贫困的小镇,走向山城,走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