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求生录:我的三国

第1章 放羊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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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识是先于视觉恢复的。

第一个感觉是疼,不是那种宿醉后的钝痛,而是全身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组装起来的酸痛,尤其是后脑勺,一跳一跳地胀痛。紧接着,是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硌得他脊椎发麻。然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那是浓烈的牲畜粪便味、腐烂干草的霉味、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属于贫瘠和匮乏的、近乎实质的浑浊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物。

他猛地睁开眼,随即被昏暗的光线刺得眯了起来。

不是他熟悉的、拉着遮光帘的出租屋那种即使白天也人工营造的黑暗。这是一种天然的、陈旧的昏暗,仿佛光线本身在这里也变得稀薄而无力。他花了几秒钟让眼睛适应,才勉强看清周遭。

头顶是黑黢黢、粗糙的房梁,结着厚厚的、絮状灰尘的蛛网,几根枯黄的草茎无精打采地垂下来,随着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微风轻轻晃动。他正躺在一个硬邦邦的“床”上——如果那能被称为床的话。身下铺着的是一张边缘毛糙、能剌破皮肤的破旧苇席,席子下面似乎填着什么东西,一动就“沙沙”响,大概是干草。身上盖着的“被子”沉重得像块浸了水的木板,布料粗糙磨人,一股浓烈的、无法散去的汗酸味、体味和霉味从里面蒸腾出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气喘吁吁,浑身虚软。手掌撑在“床”上,触感冰凉而粗粝。他低头看去,这“床”原来是土坯垒成的炕,炕沿被磨得圆滑,但依旧能感受到泥土的颗粒感。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囚笼般的屋子。

狭小,低矮。他估计自己如果站直(以他此刻感觉虚弱的身高),头发很可能就会擦到房梁。面积可能不到十个平方,比他那间月租一千五的出租屋的卧室还要小上一圈。四壁是直接用黄泥混合着草秸糊成的,因为年久失修和潮湿,墙面大面积斑驳剥落,露出里面纠缠的、枯黄的草茎,像老人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几道深刻的裂缝从墙角蜿蜒而上,最宽的地方能塞进他的小指,冷风正从那里丝丝缕缕地灌进来。

墙角堆着一些模糊的阴影,依稀能辨认出是几个破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杂物,还有一两件长柄的农具——一把锄头,一个耙子?——木柄被磨得油亮,显示出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靠墙立着一个歪斜的、颜色深暗得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矮柜,柜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或许只有一两个破碗。

屋子中央是泥土地面,被经年累月的脚步踩得坚硬如石,但依旧坑洼不平,角落里甚至能看到一小撮潮湿的、颜色更深的泥土。离土炕不远的地方,用几块不规则的石块勉强垒成了一个简易的灶膛,里面只有冰冷的灰烬,旁边散乱地放着几根细瘦的柴火,看起来连烧开一壶水都勉强。

整个空间里,除了他身下的土炕、那个歪斜的破柜子和墙角的农具,几乎找不到第四件可以被称为“家具”的东西。空荡,贫穷,像被洗劫过一样。空气凝滞而沉重,那股复杂的、代表着极度贫困的气味,如同无形的粘稠液体,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的胸腔。

“这他妈是哪儿?”一个沙哑、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声音……不是他的!

(二)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张伟吗?那个在建筑工地上绑了十几年钢筋、今年刚过三十岁生日的张伟?昨晚他还和工友老李、小赵他们在工地旁边的苍蝇馆子里喝了顿大酒,庆祝上个项目终于完工,结了一笔钱。他记得自己喝得晕乎乎的,回到那个挤着四个人的工棚,倒头就睡……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恶作剧?做梦?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用的是那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手。这是一双异常瘦小、肤色黝黑的手,指节粗大得有些畸形,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纵横交错的裂口,指甲很短,边缘参差不齐,缝里塞满了洗不掉的黑色污垢。这绝不是他那双虽然也因为劳作而粗糙,但至少还算结实有力的手!

就在他盯着这双陌生的小手,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心脏时,一股庞大、混乱、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狂暴地冲进他的脑海。

“狗剩……俺叫狗剩……”

“北疆……黑土洼村……”

“张老六……东家……放羊……”

“十岁……爹没了……娘也没了……”

“冷……饿……疼……”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像被打碎的玻璃碎片,尖锐地扎进他的意识里:一个总是佝偻着背、面色蜡黄、不停咳嗽的瘦高男人(记忆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喊他“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被人从这间草棚里抬出去,再也没回来;一个脸色麻木、眼神空洞的妇人(是“娘”),在某个清晨,悄无声息地倒在灶台边,身体慢慢变冷;一个穿着体面棉袍、挺着肚子的胖男人(张老六家的管家),挥舞着一条油亮的藤条,抽打在一个瘦小身躯上的火辣辣的痛感;寒冬腊月,蜷缩在羊圈角落,靠着羊群那点微弱的体温取暖,脚趾冻得失去知觉;还有那无时无刻、如同附骨之疽的饥饿感,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只能偷偷啃食用来喂羊的、又干又硬的豆饼,噎得直翻白眼……

这些记忆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带着原主强烈的情绪——恐惧、茫然、卑微的渴望以及深入骨髓的绝望。

“不!这不是我的记忆!我是张伟!我身份证号是3701XXXXXXXXXXXX!我手机是138……138……”他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那些熟悉的数字,那个代表着他现代身份的证据,却惊恐地发现,那些数字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而“狗剩”、“张老六”、“放羊”、“租子”这些词汇,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刻在他的思维里。

两种人生,两个灵魂,在这具年仅十岁的、瘦小脆弱的躯壳里,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一个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虽然社会底层,为生计奔波,但至少有基本人权、有法律(名义上)保护、能吃饱穿暖、有手机网络连接世界的现代打工人。另一个,是活在某个未知时空、生产力极度低下、阶级森严的古代北方边境,生命贱如蝼蚁、完全依附于地主、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小奴仆。

巨大的荒谬感、撕裂感和灭顶的恐惧,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泥墙上那道最宽的裂缝,仿佛那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渴望能从中看到自己那间杂乱但至少有电、有网络的出租屋的影子。

内心独白(混乱而绝望):

穿越?老子他妈真的穿越了?还是最倒霉、最窝囊的那种?不是王爷将军,连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都不是!是给人放羊的小奴隶!十岁!十岁啊!我他妈三十岁的人,一下子缩水成了十岁的小屁孩?!

这玩笑开大发了!昨天我还能在工地上一天挣两百块,还能喝瓶啤酒吹吹牛,今天就成了……成了这连猪狗都不如的“狗剩”?这名字……这名字就是他妈的不是个名字!

这屋子……这能叫房子?比我们工地那临时厕所还破!这被子……这味儿……我他妈在工地上搬一天砖,汗味儿都没这么冲!那些记忆……挨打,受冻,挨饿……偷吃豆饼……去年冬天一起放羊的那个孩子,叫铁蛋?脚冻烂了,化了脓,然后……人就没了?就这么没了?

不!我不信!这肯定是个噩梦!醒过来!快他妈给我醒过来!

他再次狠狠地掐自己,用那双瘦小黑糙的、属于“狗剩”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胳膊里,清晰的痛感传来,伴随着皮肤上浮现出的青紫色掐痕。但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昏暗的土屋,冰冷的土炕,污浊的空气,一切都真实得残酷。

绝望,如同这屋里的寒气,无孔不入,渗透了他的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坚硬的土炕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黝黑的、结满蛛网的房梁。

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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