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皮小说【m.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最新章节。
“跟我来。”云舒不由分说地拽过小荷藏起来的手腕,触手处一片冰凉和粗糙的肿痛感。她拉着小荷回到稍暖和一些的正房,将那包苦杏仁粉倒在相对干净一点的桌面上。
“你看这个。”云舒用指尖蘸了一点粉末。
小荷盯着那褐色的粉末,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声音带着哭腔:“王妃,这…这是?您别折腾这些了,好生歇着吧,奴婢这就去求求厨房的张嬷嬷,看能不能再请个大夫来……”她以为王妃又犯了痴劲,要试那些没用的药。
“这是苦杏仁苷,理论上能止咳平喘,消肿止痛,但需要提纯后才能安全起效。”云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但看到小荷惊惶的样子,又稍稍放软了声调,“去,烧一锅干净的热水来。再找找有没有稍微细密一点的纱布,如果没有,就把你那件没穿过的里衣撕了,用开水烫过拿来。我们需要把这些粉末用热水充分溶解,然后用纱布过滤至少三次,去除杂质,再小火慢熬,收干部分水分。”
小荷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忘记了害怕,只剩下巨大的困惑:“可…可王妃,您从前从不管这些…也从不会说这些…”眼前的王妃,说话条理清晰,眼神冷静专注,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这绝不是她熟悉的那位只会默默垂泪、逆来顺受的主子。
“从前是从前。”云舒看着她,目光深邃,“现在我醒了,总得试试。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小荷心上。
小荷的嘴唇哆嗦着,看着王妃那异常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王妃!王妃您是不是…是不是不要奴婢了?奴婢笨手笨脚,不会说话,总是惹麻烦…您要是嫌奴婢没用,骂我两句,打我一顿都行…求您别赶我走,奴婢出去了就没活路了…”她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王妃突然的转变和“能干”,让她产生了巨大的被抛弃的恐惧。
云舒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小荷的恐惧。在这个深宅大院,一个被主子厌弃的丫鬟,下场往往比主子更凄惨。她弯腰,伸手去扶小荷,指尖再次触碰到她手背上冰冷的裂口,那粗糙的痛感让她心底发酸。
“傻丫头,快起来。”云舒用力将她拉起,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脸,语气尽可能温和,“我若不要你,谁给我熬药?谁陪我在这冷月苑里说话?起来,我们有正事要做。”
她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触手温润的东西——那是原主贴身藏着的、唯一留下的遗物,一枚成色普通、却雕刻着“昭宁”二字的小巧玉坠(“昭宁”是原主的闺中小字)。云舒将这玉坠塞进小荷冰凉的手里。
“拿着这个去厨房。就说王妃醒了,要熬药,需要些干净的纱布和一点热水。他们若刁难,就把这个给他们看,但务必带东西回来。”云舒吩咐道,眼神冷静,“记住,不卑不亢,你是我冷月苑的人。”
小荷攥紧那枚还带着云舒体温的玉坠,像是攥住了救命稻草。她看着王妃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眼神,那股沉静的力量奇异地安抚了她慌乱的心。她用力点了点头,用手背抹去眼泪,转身就跑了出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冷月苑里响起,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轻快和决心。
云舒望着小荷消失在院门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小荷的父母早逝,是被狠心的叔婶卖进王府的,十年来几乎没踏出过冷月苑的范围,对外界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或许,她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碗热粥、一件暖衣,更是一个能让她感到“被需要”、“有价值”的理由,一个能让她们主仆二人紧紧捆绑、共同求存的希望。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雪子砸在窗纸上,声音细碎而急促。云舒走到窗前,指尖轻轻拂过窗纸上凝结的冰冷霜花,一股透心的凉意直达指尖。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那包粗糙的苦杏仁粉,又回头看了看桌上那包发霉的陈皮。
这里的药材品质低劣,工具匮乏,环境严酷。但或许,正是这种原始和匮乏,反而比现代实验室那些精密的仪器更考验她“就地取材”、“化腐朽为神奇”的真正能力。中医药学本就源于自然和实践,她现代的知识体系,或许能在这里找到另一种野蛮生长的土壤。
“第一步,先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治好小荷的手,稳住这唯一的身边人。”她低声自语,目光逐渐变得锐利,“然后,才是想办法站稳脚跟,拿回本该属于‘苏云舒’的一切。”
院外很快传来了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是小荷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如释重负的表情。
“王妃,王妃!纱布要来了!还有、还有…”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虽然粗糙但明显是新的纱布,以及小半块用油纸包着的、微微发黄的灶糖,“是厨房的张嬷嬷给的,她说…说王妃醒了是好事,这糖让王妃甜甜嘴…”小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往常去要东西,不被冷嘲热讽赶出来就是好的,今日竟如此顺利。
云舒接过纱布,指尖不经意碰到小荷冻得通红却带着热乎气的手背,心下了然。那枚“昭宁”玉坠或许起了一点作用,但更可能的是,她“苏醒”并且开始“有所要求”这个消息,已经迅速传开,让那些惯于踩低捧高的下人,在摸不清状况前,暂时选择了观望甚至一丝微不足道的示好。
“很好。”云舒点点头,没有多问细节,“小荷,明天,”她一边检查着纱布的密度,一边看似随意地轻声说道,“我教你认药材,认真正的、能治病的药材。”
小荷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亮得像雪地里偶然映出的星子,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懵懂的、被点燃的希望之光。
这一夜,冷月苑那久未旺盛的炭火,竟然烧得很旺很暖——小荷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了一些炭,或许是张嬷嬷那点示好的延续。
云舒就着那盏光线昏暗、油烟味十足的油灯,利用陶碗、热水、纱布这些最简单的工具,耐心而专注地进行着一次次溶解、过滤、沉淀。小荷蹲在旁边的小杌子上,捧着那碗终于温热了的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舒手中每一个动作,看着那浑浊的液体在一次次的过滤中变得逐渐清亮,又在小火慢熬中渐渐浓缩,散发出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汤药的、纯粹的苦香。
“王妃,您这…这真的是在做药?”小荷小声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这流程,这专注的神情,比她见过的任何大夫都显得…神秘而高明。
“嗯。”云舒用一根削干净的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逐渐变得浓稠的深褐色液体,“等再熬干些,成膏状,放凉了,就给你涂手。一天两次,能消炎、镇痛、促进伤口愈合。”
小荷的手猛地一抖,碗里的粥差点洒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那碗即将为她而生的药膏,鼻子一酸,声音瞬间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粥碗里:“王妃…您…您真好…奴婢…奴婢……”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感动和之前被压抑的委屈一同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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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没有看她,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她知道,这碗即将制成的简陋药膏,或许疗效有限,但它不仅能治疗小荷手上的冻疮,更能有效地治愈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牢固地建立起她们之间初步的、基于共同利益的信任。
而她自己,也需要这场亲手操作的“治病”过程,来切实地验证一件事:她云舒,凭借超越时代的医药知识,即便身处如此绝境,也真的能在这个陌生而严酷的时代,抓住一丝微光,活下去!
窗外,不知何时,雪停了。一弯冷月悄然爬上枝头,清冷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窗纸,在桌面上投下一片朦胧而安静的银白。
云舒望着陶碗中那逐渐凝聚、闪烁着微光的深色药膏,伸出指尖,轻轻沾了一点尚未完全冷却的膏体。微苦的药香混合着油脂的气味,这是一种粗糙的、原始的,却由她亲手创造的“希望”。
但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落满灰尘、手柄开裂的破旧药杵时,一段原主的记忆碎片骤然浮现——几日前,赵侧妃来“探病”时,那充满讥讽的冷笑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啧,真是晦气!都快死的人了,还有闲心捣鼓这些没用的药渣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命,配不配!”
云舒搅拌药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闲心?命?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或许吧。但她现在很想知道,当这“没用的药渣子”和“不该有的闲心”,真正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时,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她手中的筷子继续匀速搅动,眼神却已飘向窗外那被月光照亮的、寂静却暗流汹涌的王府深处。
她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再也停不下来。而这冷月苑的新生,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