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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审罪魁
鬼骨老人遁走时引发的细微空间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块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整个天枢峰顶,便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寂静所笼罩。
风,依旧在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埃与尚未干涸的血渍,混合着焦糊与腥甜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无力地照耀着这片已然化为废墟的仙家圣地。
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昔日庄严肃穆、可容纳数万人的巨型广场,此刻已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板。深不见底的裂痕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有些裂缝深处甚至还在往外渗着阴寒的煞气与未曾散尽的魔氛。破碎的法器、焦黑的残肢、凝固的暗红血块……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场大战的惨烈。
伤亡,无法估量。
天枢宗作为东道主,首当其冲。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执事、长老……不知有多少人永远倒在了这片他们曾经修炼、生活、视为家园的土地上。各峰精英在魔修的突袭与龙皇的肆虐下损失惨重,尤其是之前维持周天星斗大阵的那些长老和核心弟子,更是十不存一,非死即重伤。
前来观礼的其他正道门派修士,同样伤亡不小。他们本是前来见证盛会,却无端卷入这场滔天浩劫,此刻幸存下来的人,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兴奋与期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失去同门的悲痛,以及……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最终都汇聚到了同一个焦点——那个身穿破碎七星道袍,屹立于一片废墟之上,脸色阴晴不定,气息虽有些紊乱,但依旧深不可测的身影。
天枢子!
这位天枢宗名义上的掌舵人,正道魁首之一,曾经受无数弟子敬仰、让魔道闻风丧胆的化神大能。
此刻,他却仿佛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质疑、愤怒、悲痛、恐惧、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实质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
玉衡子在一名弟子的搀扶下,艰难地走了过来。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已散乱,道袍上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的血迹,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痛苦。他看着天枢子,这个他敬若神明、侍奉了数百年的师尊,嘴唇哆嗦着,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沉痛的质问:
“师……师尊!”玉衡子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伤势而有些颤抖,“云师侄……孤鸿他……他之前所言,那九焰魂灯,那九世同炉邪术……还有今日这场浩劫……您,您到底……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对!天枢子前辈,此事必须说清楚!”
“我宗门弟子死伤无数,皆因魔道突袭,而魔道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潜入,引爆阴脉?是否真如云孤鸿所言,与您有关?”
“那盏魂灯,气息邪恶,绝非正道之物!它究竟是何用途?”
“青云崖上,死去的到底是不是您?若那是傀儡,真正的您又在何处?为何要如此?”
幸存的天枢宗各脉长老,以及那些惊魂未定的其他门派宿老、掌门,也纷纷围了上来。他们虽然对天枢子依旧心存敬畏,但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宗门的惨状、云孤鸿那血泪控诉与魂灯铁证、以及这场几乎毁灭一切的灾难——让他们无法再保持沉默。
尤其是梵音寺的新任方丈玄玦,虽然依旧盘坐调息,但他那平静而清澈的目光,也静静地落在了天枢子身上,带着佛门的智慧与一种不容置喙的审视。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公信与压力。
叶寒舟没有上前,他依旧站在昏迷的凌清雪和那个深坑(云孤鸿所在)之间,如同一道沉默的界碑。他手中的沉霄剑已然归鞘,但那挺直的嵴梁和锐利的眼神,却比出鞘的剑更让人感到压力。他没有说话,但他那充满了挣扎、痛苦与最终化为坚定质疑的目光,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他心中的信仰之山已然崩塌,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真相,一个能让他重新找到剑心方向的真相。
天枢子站在原地,面对众人的包围与质问,脸上那惯常的冰冷与澹漠终于维持不住。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时而阴沉,时而狠厉,时而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与疯狂?他的双手在宽大的道袍袖中微微握紧,显示出他内心的波澜汹涌。
他扫视着围上来的众人,目光从玉衡子那痛心疾首的脸上掠过,从那些满脸悲愤与质疑的长老脸上掠过,从玄玦那平静却深邃的眸子上掠过,最后,与叶寒舟那充满了决绝质疑的目光狠狠碰撞了一下。
他看到了众人眼中的不信任,看到了那几乎无法化解的敌意。
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云孤鸿没死,还拿出了九焰魂灯这等铁证!
鬼骨老人虽然逃走,但难保不会在外面散播消息!
玄玦在此见证!
宗门伤亡惨重,人心离散!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继续狡辩?还有意义吗?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笑与可悲。
天枢子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疯狂、又几分解脱意味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头,不再去看那些逼视他的目光,而是望向了那轮如血的残阳,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又仿佛在向什么告别。
众人见他这般神态,心中皆是一凛,知道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不由得更加屏息凝神。
良久,天枢子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众人,他的眼神已然变了。不再有丝毫的掩饰与伪善,只剩下一种赤裸裸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一种……属于偏执狂徒的决绝。
他轻轻拂了拂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优雅,但说出的话,却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毛骨悚然。
“解释?”天枢子的声音平澹,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你们,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吗?哪怕这个真相,会颠覆你们数百年的认知,会摧毁你们所谓的正道信念?”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怜悯?
“也罢。”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既然你们如此想知道,那本座……便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盏被云孤鸿遗落在不远处、依旧在幽幽燃烧着九缕魂火的古灯之上,眼神变得无比炽热与……痴迷。
“你们不是想知道,那青云崖上死的是谁吗?”天枢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已无关的故事,“那不过是一具皮囊,一具承载着本座过往部分气息与意识的……傀儡罢了。是本座用以金蝉脱壳,彻底摆脱旧日束缚,并引动那孩子体内潜藏的龙族之力彻底苏醒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