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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先是张家的邻居发现,他家的看门狗半夜突然惨叫一声,之后就再没声响。第二天早上,狗躺在窝里,身子已经僵硬,脖子上有两个小孔,血被吸干了。
然后是小川家的奶奶突然病倒。老太太八十多了,身体一直硬朗,那日却突然昏迷不醒。郎中来看,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脉象怪异,像是被什么掏空了精气。
夜里,守夜的人听见老太太屋里有人说话,悄悄凑近听,却是小川的声音。
“就快好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小川喃喃自语。
守夜的人吓得不敢出声,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见小川站在奶奶床前,一只手放在老太太额头上,空气中隐隐有薄雾般的东西从老太太口鼻中飘出,被小川吸入体内。
消息传开,再也瞒不住了。
村里几个老人聚在一起,找我爷爷商量怎么办。大家心里都清楚,小川身体里的东西不是善茬,它在吸食生命,壮大自己。
“得请人来看看。”有人说。
“请谁?镇上那个神婆?她就会跳跳大神,管什么用!”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有个主意。
一直沉默的三爷忽然开口了:“我去看看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五十多年来,三爷从不多管闲事,每天只是坐在老槐树下,像是钉在那儿的木桩。今天居然主动提出要去看看。
三爷没解释,拄着拐杖,一步步朝张小川家走去。一群人远远跟在后面,既害怕又好奇。
小川家院门虚掩着,三爷推门而入。小川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见三爷进来,并不惊讶。
“你还是来了。”小川说,声音里透着不属于孩子的疲惫。
三爷在小川对面坐下,两个“人”对视着,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你不该在这里。”三爷说。
小川笑了笑:“哪里又是该待的地方呢?你不也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三爷的声音很轻,“我只是在等人。”
“我也在找地方安身。”小川——或者说,占据小川身体的那个东西——叹了口气,“那个孩子的魂已经散了,我进去时,里面是空的。”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川爹娘更是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
三爷摇摇头:“空了也不是你的地方。强占活人身,吸食生灵,你会变成真正的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那怎么办?”那东西突然激动起来,“飘荡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容身的地方!你知道做孤魂野鬼的苦吗?没有形体的日子,比地狱还难受!”
三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死了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大概七八十年了吧。”小川的脸上浮现出沧桑的表情,“民国二十六年,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我。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刚定亲...”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民国二十六年?那岂不是比三爷的年代还要早?
三爷长长叹了口气:“我媳妇孩子走的那年,我本想跟着去。但想到他们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留了下来。这一等,就是五十年。”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等的是心甘情愿,你抢的是别人身体,别人心不甘情不愿。这不一样。”
那东西低下头,小川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有痛苦,有不甘,有深深的疲惫。
“我也不想害人...”它喃喃道,“可是我真的太累了...太想有个归宿了...”
三爷忽然伸出手,放在小川的头顶。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生怕三爷出事。
但什么也没发生。三爷的手就那么放着,像是在抚摸孩子的头。
过了一会儿,小川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睛里流出泪水——那是一个八岁孩子不可能有的,饱经沧桑的眼泪。
“我明白了。”那东西哽咽着说,“你说得对。”
三爷收回手,缓缓起身:“今晚子时,老槐树下。”
说完,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出了院子。
那天夜里,没人敢睡觉。几乎全村人都躲在门窗后,偷偷望着老槐树的方向。
子时一到,三爷果然出现了。他依旧坐在老位置上,抽着旱烟,烟雾在月光下变成银白色,绕着他缓缓上升。
不一会儿,张小川也来了。他走得很慢,脚步蹒跚,像个老人。
小川在三爷面前站定,两个“人”对视着,没有说话。
忽然,小川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就在倒地的一瞬间,一道模糊的白影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在空中盘旋片刻,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了。
几乎同时,三爷也发生了变化。他整个人开始变得透明,像是由烟雾组成的人形,在月光下慢慢消散。
最后一刻,他转过头,望向村外那条路,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仿佛看见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东西。
然后,他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那根旱烟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村民们这才敢围上去。小川躺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气。
小川父母在村民的帮助下埋葬了小川。
后来,村里的老先生说,三爷最后度了那个孤魂,也度了自己。活人魂之所以留在人间,是因为有放不下的执念。一旦执念了了,或者找到了更高的领悟,就会解脱。
自那以后,村里再也没发生怪事,生活重归平静。
只是老槐树下,再也不见那个穿灰布衫、抽旱烟的老头。
有时候黄昏时分,我会特意绕到村西头,在那棵老槐树下站一会儿。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低声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活人魂不是鬼,也不是人,就卡在生死之间,上不去,下不来。
但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什么永远的困境,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生死之间,无非是一念执着;阴阳两岸,不过是一场领悟。
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树根深深扎进泥土,像是连着另一个世界。有时候我觉得,三爷或许并没有完全离开,他只是化成了风,变成了雨,融入了这片他守候了半个多世纪的土地。又或许,三爷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而那个漂泊多年的孤魂,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夕阳西下,远处炊烟袅袅。活着的人继续活着,离开的人终于离开。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