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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京的午后,阳光带着一丝慵懒,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口,几株年岁不小的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成了附近孩子们常聚的“秘密基地”。
此刻,五六个年纪从七八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孩子,正围成一圈,蹲在最大的那棵槐树下。中心那个年纪稍长的胖男孩,正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混合了得意与神秘的紧张神情,讲述着他不知从哪个角落听来的怪谈。
“……然后呢,我告诉你们,”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了去,“就在那边,一直往北,走到天黑都看不到人烟的老山里,晚上一个人走路,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回头!”他刻意重复了三遍,看着同伴们瞬间绷紧的小脸和瞪大的眼睛,效果显着。
“为……为什么不能回头呀?”一个垂着长发、名叫小梅的女孩怯生生地问,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旁边另一个女孩的袖子。
“为什么?”对方哼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因为一回头,你可能就会看见——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车轮!轰隆隆地朝你冲过来!那车轮中间,不是木头,是一张皱巴巴、光秃秃的老爷爷的脸!眼睛像两个烧红的炭火,直勾勾地瞪着你!嘴巴一张一合,会发出特别吓人的声音……”
他模仿着想象中的怪声,发出低沉而扭曲的呼喊:“‘快——来——看——看——你——的——孩——子——啊——!’”
孩子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小梅更是吓得把脸埋在了同伴的背上。
“它……它为什么这么喊?”一个男孩颤声问道,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为什么?这就是它最恶毒的地方!”小胖子煞有介事地解释,“它就是用这种话骗你回头!只要你一回头,中了它的计,它就会‘嗖’地一下冲过来!不是撞你,是更可怕的!它会……它会吃掉你的灵魂!或者,我听说,有些更惨的,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弟弟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它扯断了,就挂在那个可怕的车轮上晃荡!”他边说边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哇——!”小梅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不要!我不要被吃掉灵魂!也不要弟弟的腿被扯断!”
孩子们正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想象中,一个温和、清越,如同溪水流过卵石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怎么了,孩子们?聚在这里,是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了吗?”
孩子们如同受惊的小鸟般猛地抬头,随即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只见一位身着淡蓝色简素和服、气质沉静温婉的年轻女子,正捧着一摞用深蓝色布帛仔细包裹的书卷,缓步从巷口走来。她有着一头极为罕见的、半是莹白半是水蓝的长发,戴着顶他们叫不出来的漂亮帽子,更衬得她肌肤白皙,眉眼柔和,带着一种书卷特有的宁静气息。
“慧音老师!”孩子们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瞬间将刚才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像一群欢快的小雀般呼啦啦地围了上去。在他们纯真的心中,上白泽慧音老师是整个平安京最温柔、最有学问、也最愿意倾听他们说话的大人。她懂得天上星星的名字,知道地里花草的用处,会讲很多古老而有趣的故事,还会耐心解答他们那些在大人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虽然偶尔会听到某些大人用奇怪的、带着点疏离的语气私下议论什么“半妖”、“非人之物”,但孩子们固执地认为,那一定是因为慧音老师的头发颜色像天空和云朵一样漂亮,那些大人是嫉妒了。
“慧音老师!我们在讲山里那个会骗人回头、然后吃掉灵魂的燃烧车轮妖怪!”小胖子抢着说道,带着一种“我知道秘密”的炫耀。
慧音微微侧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思索的温柔笑容,她在孩子们面前总是格外有耐心:“燃烧的车轮,会用话语诱人回头……嗯……你们说的,难道是‘轮入道’吗?”
“轮入道?”孩子们面面相觑,对这个正式而古怪的名字感到既陌生又新奇,仿佛给那个恐怖的怪物贴上了一个明确的标签。
“是的,轮入道。”慧音看着孩子们充满好奇和一点点残余恐惧的眼睛,便顺势在路边一块被磨得较为光滑的大石上坐下,将手中沉重的书卷小心地放在膝边。与平日里讲授知识时那种略带严谨的语气不同,此刻她的声音更轻柔舒缓,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流传已久的、带着警示意味的乡野传说。“这是一种较为特殊、也相当罕见的妖怪,关于它的由来,众说纷纭。有的说,它生前可能是心怀强烈执念、特别是与‘孩子’或‘道路’相关的执念之人,死后灵魂无法安息,附着于废弃或怨念深重的车轮之上,化作了这般妖物。也有的说,它本身就是某种概念的化身,代表着‘回头’所带来的厄运与悔恨。”
孩子们屏住呼吸,听得入了神,连最胆小的小梅也忍不住从同伴背后探出半个脑袋。
“它通常在人迹罕至的山路,或者是在黄昏与深夜的交接时分,于城乡交界处出现。”慧音继续娓娓道来,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将恐怖的故事也变得不那么吓人,“它行驶起来会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声势骇人。而它最危险的地方,并非它的模样,而是它那蛊惑人心的话语——它会用与你最亲近、最牵挂之人相关的话语,通常是关于‘孩子’,来引诱你回头。”
慧音扫过一张张专注的小脸,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传说中,曾有一位母亲,出于好奇,在黄昏时将家门开了一条细缝,想偷偷看看轮入道的真容。当那长着秃顶人头、悬挂着可怕残肢的巨大车轮轰鸣而至时,她被吓得魂不附体。而轮入道却对着她喊道:‘你这女人,与其盯着我的脸看,不如先看看你自己的孩子吧!’女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你们猜,她看到了什么?”
孩子们紧张地摇头,大气都不敢出。
“她回头一看,”慧音的声音低沉下去,“才发现自己心爱孩子的腿,不知何时已被残忍地扯断,景象凄惨无比。而就在她心神俱裂、回头张望的这一刻,轮入道便抓住了机会……”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孩子们都能想象到那可怕的结局。
“所以,记住,”慧音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如果将来你们任何人在夜晚或偏僻处独行,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或者有人用你们关心之人的安危来呼唤你们,一定要保持冷静,克制住回头的冲动。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用眼角余光),只要坚定地目视前方,加快脚步离开,轮入道就无法真正伤害到你们。它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你们‘回头’这个动作所赋予它的‘许可’和你们自身瞬间的破绽。”
她的话语像暖流一样驱散了孩子们心中的寒意。那个胖男孩挺起胸膛,仿佛自己成了降妖专家:“对!只要不回头就没事!慧音老师,你懂得真多!”
“那……那慧音老师,”小梅依旧有些担忧,小声问道,“你有时候晚上也会出去吧?会不会……遇到这种坏妖怪啊?它会不会也骗你回头?”小姑娘的眼里满是真诚的关切。
“笨蛋小梅!”小胖子立刻反驳,一副“这都不懂”的样子,“慧音老师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上当回头呢?而且老师肯定有办法对付它的,对吧老师?”他期待地看向慧音。
慧音看着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关于她自己的问题。她只是轻轻摸了摸靠得最近的小梅的头发,说道:“故事毕竟是故事,虽然轮入道这种妖怪确实存在,但它们是相当稀有的,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真正遇到。而且,正如阿源说的,只要记住‘不要回头’,保持警惕和冷静,它就很难伤害到你们。知道方法,就不必过于恐惧了。”
她巧妙地引导着孩子们从恐惧转向学习应对方法,这让孩子们感觉自己仿佛掌握了某种秘诀,小小的胸膛里充满了勇气。
然而,这温馨融洽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一个穿着体面绸料和服、面色略显严厉刻薄的妇人快步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慧音,眉头立刻紧紧皱起,然后落在胖男孩阿源身上,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催促:“次郎!还在外面跟野孩子混什么?快跟我回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跟……来历不明的人厮混!”
她含糊地略过了某个词,但那尖锐的眼神、嫌恶的语气以及“来历不明”这几个字,分明是指向慧音的。阿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涨红了脸,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慧音,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说什么,低着头,被妇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几乎是拖着离开了。
剩下的孩子们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欢快的气氛瞬间冻结。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困惑、尴尬和一丝不平的神色,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和气势,都不敢出声。慧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缓缓站起身,重新拿起那摞书卷,对剩下的孩子们柔声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孩子们听话地点点头,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互相看了看,默默地散开了。慧音轻轻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动的鬓发和手中的书卷,转身,向着稗田宅的方向,步履平稳地走去。
如今的稗田家,自那位传奇的、记述了《古事记》基干的稗田阿礼以来,已传承至第三代御阿礼之子,名为稗田阿未。与她的两位前任一样,阿未从降生那一刻起,便背负着“过目不忘”的惊人天赋与记录修饰“此世一切非常识之事”的沉重使命。在她那仿佛被加速、注定短暂的生涯里,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心力都投入到了浩如烟海的历史编纂与资料整理之中。
不过,与她的前辈们相比,阿未的性格中似乎更多了一份与生俱来的、细腻而深沉的悲悯情怀。她那双总是显得沉静如水的眼眸,仿佛能映照出世间的所有悲欢离合。无论是对于在苦难、愚昧与短暂生命中挣扎求存的人类,还是对于在时代变迁、人类势力扩张下逐渐失去立足之地、或凶暴或哀伤的妖怪异类,她都抱有一种超越种族界限的深切同情与试图去理解的愿望。
当慧音抱着书卷,轻轻拉开稗田阿未那间充满书卷和墨香气息的书房纸门时,正伏在宽大书案前、就着窗外渐暗的天光奋笔疾书的阿未便抬起了头。她有着一头深紫柔顺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白色发绳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清秀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旁。她的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丝淡淡的、仿佛洞悉了太多历史循环与生命无常而产生的忧郁。看到慧音,她放下笔,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却十分真诚的微笑:“慧音老师,您回来了。辛苦您了。”
“嗯,去几个旧书铺和藏书馆转了转,运气不错,帮你找到了几卷可能对补完记述有用的古籍。”慧音将手中用深蓝布包裹的书卷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仿佛对待的是易碎的珍宝。
阿未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和手腕,缓步走到窗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说道:“慧音老师,我最近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所剩的时间,似乎真的不多了呢。”
慧音闻言,整个人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了一般。稗田阿未如今已是二十有三的年纪。御阿礼之子虽然天生拥有过目不忘、堪称“活图书馆”的惊人天赋,甚至还能保留各代御阿礼之子的记忆,但这份天赋的代价也极其沉重而残酷——她们几乎无人能活过三十岁。而在短暂的生命凋零之后,她们的灵魂并不会立刻进入轮回,而是需要等待一二百年不等的时间,才能再次转生为下一任御阿礼之子。这漫长的、在生与死之间的间隔期,据说是为了在彼岸为阎魔服务,以偿还拥有“过目不忘”这种能力所带来的某种“因果代价”。这听起来,无疑是一种充满了悲情与宿命论的循环。
然而,令人惊讶且肃然起敬的是,每一任御阿礼之子,包括眼前这位总是带着悲天悯人气息的阿未,都从未对自己的短暂寿命流露出丝毫的怨愤、不甘或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相反,她们似乎因此而更加珍视每一寸光阴,将对生命短暂、世事无常的深刻体悟,化作了更为紧迫、更为虔诚、近乎燃烧自己般的记录历史的责任感。
慧音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风声显得格外清晰。她走到阿未身边,与她一同望着庭院中萧瑟的景致,轻声问道:“阿未,在这一世里……还有什么,是你心中特别渴望完成,却感觉尚未达成,或者来不及达成的愿望吗?”
阿未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窗棂,目光投向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卷轴和草稿,认真地思索了许久。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框上细腻的木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缓缓摇了摇头,动作间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一世,”她的声音空灵而平静,“我记录了很多很多事情。我补完了前代未能详尽编纂的、关于源赖光及其麾下四天王渡边纲、坂田金时等人讨伐大江山酒吞童子的诸多隐秘细节与民间异闻;有幸通过残卷与走访,记录了那位才华横溢、却最终看破红尘的西行法师,与那位名为西行妖的妖怪樱树的传奇故事;也亲眼目睹了去年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被称为‘鵺’的怪鸟作乱,最终被一箭射落、其尸身漂流而下并被埋葬的完整经过……”
她的语速平缓,像是在清点自己一生的财富,但眼神却逐渐变得深邃而忧伤。
“我见过太多人类与妖怪之间,因生存、因恐惧、因误解而爆发的血腥冲突;也见过妖怪与妖怪之间,为了地盘、为了力量、为了古老的恩怨而进行的残酷厮杀;甚至,人类与人类自己,为了权力、欲望、信仰,所发动的一场场战争,所造成的无数悲剧……似乎,”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与困惑,“妖怪食人,人类退治妖怪,强者欺凌弱者,仇恨滋生更多的仇恨……这成了一个无法解开、仿佛被诅咒般亘古循环的困局。当然,慧音老师,”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向慧音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我绝不是说您,您是不同的,您一直在努力寻找共存的道路……”
慧音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阿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似乎,冲突、血腥、战争、牺牲,才是历史这幅漫长画卷上,永久的、浓墨重彩的、无法忽视的底色。而和平、美好、幸福、理解,不过是这深沉底色上偶尔闪烁的、明灭不定的点点荧星,短暂,脆弱,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吞没。可是……”她的语气骤然变得坚定起来,眼中闪烁起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纯净而炽热的光芒,“我始终觉得,不该如此的。历史不应该是仅仅记录毁灭与悲伤的账簿。”
她走向书案,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仿佛在抚摸历史的脉络。“我一直都在想,能不能有一天,在这广袤世界的某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或者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能够出现那么一个地方……一个能让所有拥有智慧的物种,无论是人类、妖怪、妖精、神明,还是其他任何形式的生命,都可以暂时放下与生俱来的纷争与戒备,相对和平地、和谐地共处的地方?那里不再有基于种族或力量的相互仇视与必然的杀戮,不再有永无休止的冲突与流血的算计……或许还会有争执,有摩擦,但那不再是主流,不再是唯一的结局。大家至少可以……试着去了解彼此,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互相依存?”
慧音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泛起一阵复杂而酸楚的涟漪。她知道,这样的地方,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不曾真正有过;在现在这个人类王朝统治日益巩固、对未知事物的排斥加剧、妖怪们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的时代,更近乎是遥不可及的梦幻泡影。至于未来……甚至那遥远的、连她这样拥有相对漫长生命的半妖也无法清晰窥见的未来,是否真的会出现这样一个理想的、超越现实的桃源?她内心深处,基于对历史和现实的认知,其实已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实的引力太过沉重。
阿未自己似乎也完全明白这个想法有多么天真、多么不切实际。她自嘲般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少女般的纯真憧憬,又蕴含着哲人洞悉世情后的深深苦涩与一丝不屈的倔强:“我知道的,慧音老师。这听起来,不过是一种痴心的幻想,是可能永远、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是只会出现在物语绘本里的美好结局。可是,”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慧音,“您不是曾经对我说过吗?只要时间的尺度足够漫长,对于浩瀚无垠、见证了无数奇迹与毁灭的历史长河而言,发生任何事情,在概率上,都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再微小的希望,乘以无限的时间,也可能变成必然。”
她走到慧音面前,眼神中燃烧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所以,我愿意去相信。我愿意用我这短暂一生的记录,去为这个可能性投下一枚微不足道的砝码。我相信,终会有一天,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是被强大的结界所守护,或许是因缘际会自然形成,会存在那么一个不受外界日益激烈的纷扰所污染的、能够保留住古老传统与神秘色彩的、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而我,”她顿了顿,仿佛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决定称呼它为——‘幻想乡’。”
她转身回到书案旁,轻轻抚摸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草稿和已经编纂成册的卷轴,动作轻柔而珍重:“因此,我决定,从今往后,我所编纂的、记录这片土地上一切‘怪、力、乱、神’、一切非常识之事的历史,不如就改名为《幻想乡缘起》。虽然那个名为「幻想乡」的地方,或许现在还未诞生,甚至在我有生之年都无法得见,但我相信,终有一日,它一定会出现。而我此刻记录下的这些关于妖怪的习性、传说、弱点,关于人类的勇气、智慧与恐惧,关于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所有光怪陆离,或许能在未来,成为构筑它、理解它,甚至是它自身历史的一部分。”她再次看向慧音,语气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赖与恳求,“当然,如果真的能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那个地方的建立与维系,也一定少不了慧音老师您,以及像您一样心怀善念、智慧与力量,并愿意为之努力的存在们的付出。”
慧音看着阿未眼中那几乎能灼伤人的、纯粹而炽烈的希冀之光,看着她那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听着她那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心中那块属于悲观现实的坚冰,仿佛也被这理想的热度融化了一角。她终究无法说出任何打击或否定的话语。沉默良久,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阿未。只要你们稗田家,只要未来的御阿礼之子们,还觉得我这半妖之身能帮上忙,只要我还存在于此世一日,我,上白泽慧音,必当尽我所能,运用我的知识与微薄的力量,帮助你们,帮助……这个理想的传承,帮助‘幻想乡’这个概念的延续。”
阿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雨后初霁、阳光穿透云层般的、由衷的喜悦和深深的感激光彩。她深深地向慧音鞠了一躬:“谢谢你,慧音老师。一直以来,都非常、非常感谢你的陪伴、指引和无私的帮助。”她直起身,眼中似乎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但那是喜悦的泪水。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无法抑制的、沉闷的咳嗽便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她连忙用袖子掩住口,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阿未!”慧音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语气充满了担忧,“你的身体……怎么会咳得这么厉害?”
阿未摆了摆手,想表示无妨,但又是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袭来,她甚至感觉喉头一甜,指缝间竟隐隐渗出了一丝刺目的鲜红。
“阿未!”慧音的声音带上了惊惶,她强行拉过阿未的手,看到了那抹血迹,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