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英雄谱

第73章 背荆逐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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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昆吾伯喉咙深处被挤压得彻底变形,猛地向后高昂起头!最后那一声破锣般的嘶吼卡在咽喉最深处,终究未能完整发出!那最后的、死死钉向远方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无数烽烟、千山万水投向那遥远夏王都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如同岩浆喷涌前被冻结的狂暴怒意和彻骨的不甘!如同被永恒凝固在时空中的一道闪电!

随后!那曾经伟岸如山岳般的庞大身躯,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如同被推倒的山峦!沉重地、缓慢地向着城墙内侧冰冷坚硬、沾满血污的石棱处砸落下去!

砰!

头颅重重磕碰在城堞冰冷如铁的棱角上,发出一声闷钝得令人心碎的巨响。曾经威震三川的昆吾伯,就此再无声息。

伊尹不知何时,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已行至商汤身侧。他没有去看昆吾伯倒伏的血泊之地,目光只是平静地越过混乱的城头战场,投向城内更深处那座尚未沦陷、依旧在挣扎着、冒着几缕渺茫青烟的土台祭坛方向,以及城内隐隐传来的、失去支柱后爆发的绝望哭嚎。那目光深邃,如同在计算下一盘更加宏大的棋局。

“锵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商汤腰侧那柄象征着王者决断的青铜短剑——剑身笔直如尺,淬火成青黑色——被猛地拔出!剑尖在凄冷的晨光下闪烁着无情的寒光,直直指向脚下那片早已在烈火和血海中彻底土崩瓦解、象征着昆吾最后尊严的城池腹心!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个字!如同冻结的利刃,从商汤喉中迸出:

“灭——之!”

冰冷的杀戮命令如同滚烫的毒油倾倒进沸腾的鼎炉!早已杀红了眼的商军,在“灭之!”这个字眼落地的瞬间,彻底转化为一股再无任何理智和人性的黑色毁灭洪流!

再无阻挡!如同黑色的激流冲破最后的堤坝!

洪流瞬间席卷了城头最后的、零星抵抗的昆吾残垒,然后如同山洪爆发般,顺着所有的马道、台阶、甚至是云梯,疯狂地灌入了昆吾大邑的心脏地带!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巷战!惨烈的、毫无退路的巷战在每个角落瞬间爆发!残存的昆吾武士早已明白没有任何生路,退无所退。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与绝望,依靠着断壁残垣、街角巷口搭建的、摇摇欲坠的木头石块街垒,进行着悍不畏死、惨烈到令人窒息的负隅顽抗!他们用尽了手中的石块、最后几支箭矢、甚至断折的戈杆!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最后的疯狂!每一处狭窄的巷道都变成了血肉磨坊!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愤怒绝望的吼叫声!濒死痛苦的呻吟声!房屋土墙被推倒压垮的轰鸣声!构成了死亡交响的最强音!

但崩颓之势,早已如同滚落深渊的巨石,再无可挽回!昆吾主力的崩溃,领袖的战死,以及昨夜那场从天而降、宛如神罚的火牛之灾,早已摧毁了他们抵抗的所有意志基础!

巷道上,双方的尸体层层叠叠,多到无法下脚,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入那混合着泥土、碎骨、内脏和尚未完全冻结的粘稠暗黑血浆之中!每一脚都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湿陷感和难以言表的恐怖粘腻!

商军的屠戮却并未因这血腥的场景而有半分停止!胜利的巨大狂喜和对征服土地的无尽贪婪,在每一个商卒心中燃烧!他们踏过同袍和敌人的尸体,推开挡路的废墟,利刃挥砍!每一次青铜兵器斩断骨肉的沉闷钝响,都伴随着一声惨烈尖锐、足以撕裂耳膜的绝望哀嚎!无数尖锐的哀嚎,混合着胜利的疯狂叫嚣和房屋燃烧倒塌的巨响,在浓烟密布、如同笼罩着死亡纱幕的城池上空交织、缠绕、冲撞,形成一股直冲灰色天穹的巨大声浪!仿佛要将那厚重阴沉的云层也撕裂开来!宣告着一个古老霸权的彻底终结!

晨露还凝结在街边枯黄的草叶尖,反射着冰冷的微光,寒气刺骨如针,但这微弱的寒意已经完全无法抵消城池中心燃烧的火焰和喷涌的血气带来的腾腾热气。

一切似乎逐渐接近尾声。伊尹恭敬地立在商汤身后半步的位置,垂手而立。他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初春融雪后山林间缓缓流淌的清澈溪水:“君上,历时经年,以雷霆之势荡平韦、顾、昆吾三雄,如犁庭扫穴,威德所加,四土宾服,西顾之患荡然无存。然……”他话语微微一顿,短暂得如同微风拂过水面,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如同针尖淬毒般的锐利寒光,“夏桀虽因朝野震动、民生凋敝而罢征商丘在先,昆吾又为其先导大邦亦为我所灭,然则……其根本,那‘受命于天’的大夏名号尚存,其巢穴斟鄩依然金城汤池,其爪牙……其余依附于夏的众多方国诸侯,此刻尚在墙头踌躇,观风望色……最为关键,”伊尹的声音压低了一线,几乎只在商汤耳旁萦绕,“唯东方九夷之大军!此乃夏桀手中真正的、最凶猛的战争獠牙!其军势雄壮,桀骜剽悍。九夷尚在,夏桀犹握征伐之权柄,其余诸侯便不敢妄动!乘此韦顾昆吾尽灭、我军新胜余威犹炽未退之时,何不……投石问路,探一探那夏桀的爪牙,是否依旧锋利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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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汤那覆着薄霜的剑眉猛地一挑:“如何试探?”声音低沉得如同压在浓云下的闷雷。

“断贡。”伊尹微微颔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阙土墙,投向了遥远的东方,“贡赋,维系上下尊卑之礼,乃天子驭万邦之名分所在!断贡!即撕其‘名’!毁其‘分’!更乃试探九夷是否甘心做桀之鹰犬的绝佳利器!此乃一石激浪!若桀能驱使九夷大军如期起兵,再度浩浩荡荡西向问罪于我,则证其积威尚存,爪牙锋锐未折!九夷之兵,如悬顶之刃,吾等当暂敛锋芒,徐图后计;若其号令不动九夷诸部,使九夷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或借故推诿……”伊尹袖中的手指轻微一捻,如同捻断了无形的丝线,“则昭示桀之王权已然崩解,其根基已彻底朽烂如枯木!天命已弃夏鼎——当归属我们这蒸蒸日上的‘商’!”字句温润如同玉珠落在青铜盘上,发出清脆又冰冷的碰撞声响,在商丘宫苑清晨那彻骨的寒风中敲击出冰冷、清晰的铮铮回响!

命运的石子,在这一刻,被精准地投入了深不可测的时局漩涡中心!

商丘的贡车终究未能如期抵达那座沉浸在酒池肉林与暴戾狂欢中的夏都。承载着试探的沉默,比预想的更加尖锐。

夏桀的暴怒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点燃,迸发的炽烈程度远超最悲观的估计。被羞辱点燃的疯狂,吞噬了最后的理智。那几位冒死归来的使者,带回的不仅是失败的消息,还有……更直观、更血腥、更带有夏桀独特印记的警告。

使者们被削去大半头发,如耻辱的奴隶标志。更令人惊恐的是,其中一位使者口中那半截尚在滴淌着温热、粘稠鲜血的舌头,被随意地包裹在一块浸透恐惧汗水的麻布里,作为贡品缺失的替代!这是对商汤最赤裸、最残暴的宣示!比任何战书都更有穿透力!

这象征着尊严彻底剥夺的野蛮羞辱,如同滚烫的熔岩泼进了冰冷的深渊,在夏桀那座由青铜、巨石与奴隶骸骨构筑的庞大深宫巨殿里,点燃了一场如同地狱降临般的毁灭风暴!

“哐当!” “咔嚓!” “哗啦——!”

价值连城的厚重玉璧被砸得粉碎!巨大的盛酒青铜方彝被掀翻!精美的彩陶在青铜装饰的殿柱上撞得粉身碎骨!金玉珍宝碎裂的尖锐声音在空旷的殿堂内连绵不绝,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回响。侍者、女奴惊恐至极的奔逃、呜咽和抑制不住的低声啜泣,像绝望的蚊蝇般在雕梁画栋间无望地碰撞、回荡。那声音充满对即将降临到自身的灭顶之灾的恐惧。

最高处的、俯瞰一切的巨大夯土台基上,暴怒几乎点燃空气!夏桀对着莽苍山川、对着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发出了裂帛穿云、足以撕碎灵魂的癫狂嘶吼:

“传命!八百里加急!传命九夷!各部头人立刻起兵!孤王要他们举族之力!举族之兵!把商汤那胆敢藐视天威、吞吃贡赋的贱种!给孤活着拖来!拖到孤的面前!孤要一寸寸剁了他!用他的骨头磨粉!用他的血……喂养孤王的猛兽!要让他活着看着他的族人被投入虿盆!违令者——屠族!”

名为“阙里”的那片宽阔厚重、如同巨人遗骨的黄土塬原野上,朔风呼号,如同无数无形的巨磨在天地间沉闷地滚动、碾磨着砂石与人的心神。杀气如同粘稠的寒冰,凝固了每一寸空间。气氛凝重得如同巨石压胸,无人敢大声喘气。

夏桀身披象征无上权柄的青铜兽首重甲,每一片打磨得寒光闪闪的鳞叶都在阴霾天空下反射着惨淡、扭曲的光线。他如同来自幽冥的战神雕像,高踞于临时垒砌的、俯瞰全军的夯土高台顶端。那遮蔽了他半张面孔的狰狞獠牙覆面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布满了赤红色的、如同盘踞着疯狂毒蛇的血丝,两簇冰冷的、却又仿佛在燃烧的幽蓝火焰在其中跳动,死死锁住下方被弥漫黄尘所笼罩的、苍茫死寂的广袤大地。

土台之下,如同墨色的、无边无际的海潮般铺展、翻腾、凝固的,是奉夏王号令紧急集结于此的九夷各部大军!来自不同山川河泽、操持不同语言、信仰不同图腾的彪悍战士汇聚于此。奇特的兽皮拼接甲胄、闪烁着鱼鳞光泽的鳞甲、沉重的原木包裹青铜的大盾、镶嵌着狰狞野兽牙齿的奇异兵刃、绘制着猛禽蛇虫或狰狞山魈的各色图腾旗帜在风中狂乱舞动,猎猎作响,形成一片色彩怪异而充满野性力量的汹涌海涛!

一股混杂着浓重汗酸味、发馊的皮甲味、人畜粪便气味、呛人的尘土味与一种原始水域特有的、带有隐隐腥咸气息的体味,如同煮沸的浓汤般蒸腾直上,猛烈地冲击着高台!这股复杂刺鼻的气浪熏得夏桀身后那几名出身高贵的近臣面无人色,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身体颤抖如同筛糠。然而在王座辐射出的恐怖威压下,无人敢动分毫,甚至连擦拭冷汗都小心翼翼,如同提线木偶。

死寂,如同被拉满后绷到极限、弦丝几欲断裂的强弓,紧绷得嗡嗡作响,让人耳膜生痛。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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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粗犷、原始、带着野兽般未驯化感觉的沉重牛角号声,猛地撕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传令官的号令如同沉甸甸的生铁块般沉重砸落。

“众军——肃——立——!”

夏桀焦躁地在高耸的座椅上挪动了一下沉重的身躯,青铜鳞甲随着动作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脚下那坚固的、由厚实夯土构建的战靴,在光滑坚硬的夯土台面上碾出细微但刺耳的“吱嘎”声响。每一声都如同无形的鼓槌,敲打在台下九夷头领们那同样粗犷却也敏锐的心中。

死寂,更加沉重。无形的压力像一层又一层的铅板覆盖下来。

夏桀身侧,一位白发几乎垂地的老巫祝,神情肃穆,枯瘦如同鹰爪的双手捧着巨大的卜骨——那或许来自某种罕见的巨龟或水兽。卜骨上灼裂的纹路如同死亡的预兆。枯老的手指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韵律抚过那些深浅不一、指向未知的裂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与无形的神明沟通。这来自远古的静默仪式,让本就沉重如铅的空气更加凝固。

台下的九夷各部头人,披挂着他们部族最引以为傲的羽毛装饰、兽牙项圈,如同凝固在石座上的远古石雕,纹丝不动。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带有细微倒钩的锋锐箭矢,穿透他们奇形怪状的头盔缝隙、皮毛甲胄的遮挡,带着深沉野性的审视、赤裸裸的疑虑、以及毫不掩饰的对台上这位威严受损的天子威信的评估,如同千万把无形的锋利刮刀,反复刮过夏桀覆面下的皮肉、甲胄的每一片鳞叶!带来一种难以言喻、如芒在背的刺痛感和……羞辱感!

就在这令人几近窒息、如同绷紧鼓皮般随时可能爆裂的静默高点上!

倏地!

大地震动!

沉重!整肃!带着一种碾压厚冰、粉碎河床般的巨大威势!节奏分明的脚步声,仿佛自九渊传来,从对面商军可能集结的方向步步踏来!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山崩海啸般的推进感!

一面巨大无朋、刺着雄浑玄鸟图案的暗色大纛,率先撕裂了地平线上模糊的烟尘线,如同一柄破开混沌的巨剑!

随即!是无数青铜戈矛的冷冽寒光骤然刺破尘烟!瞬间闪耀!如同在苍黄、荒芜的死寂大地上陡然怒生出大片大片足以割裂天空的生冷荆棘丛林!每一柄锋刃都闪烁着无情的光芒!

比这寒光更让人呼吸停顿、心跳骤停的!是阵列最前端的那一个身影——商汤!

他赤膊!上身完全裸露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之中!那虬结雄劲、如同铜浇铁铸的肩背与腰脊上,赫然背负着数根用粗韧皮绳紧紧捆扎在一起的、新砍下来的荆条!枝条之上,密密麻麻、狰狞尖锐的倒刺根根直立,如同无数嗜血的獠牙!这些尖刺早已深陷于他那古铜色、伤痕累累的强壮肌肉深处!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皮肤粗糙的沟壑和肌肉起伏的纹理无声地流淌、汇聚、滴落!早已浸染了他粗麻腰胯一大片湿漉漉的深褐色!如同展开一面血污凝结的惨烈旗帜!他每踏出一步,身体每一丝微小的震动,都牵扯着那些深深嵌入皮肉的荆条,牵动着无数细小的创口!更多的、温热的新鲜血珠就不断地从刺伤处被挤压出来,顺着皮肤缓缓滑落,在他踩过的冰冷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细微的、带着灼热温度的血脚印!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赤裸上身的仲虺和几位来自商地最古老宗族、须发皆白、脸上刻满岁月风霜的年高德劭长者。他们也背负着沉重无比、以原木箍成的巨大木箱,双手战战兢兢、却又无比恭谨地捧着箱底。他们跟随着商汤的步伐,一步一踏,背负着难以想象的沉重,走向那如同喷涌着毁灭炼狱之焰的高台!

这段距离不长,但在千万道混杂着惊愕、不解、鄙夷、嘲弄、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的锐利目光聚焦下,却显得异常漫长而艰难。终于,他们来到了高台之下。

沉重的木箱被老者们用尽气力、无比卑微地、双手剧烈战栗着捧起、轻轻放落在夏桀驾前那覆盖着浮土的坚硬夯土地面上。箱盖被无声地、小心翼翼地掀开。

光芒迸射!

未经熔铸、未经锻造的天然金饼!如初生婴儿头颅般大小、散发着温润内敛光泽的硕大玉璞!一匹匹精心浆洗过、柔软如同云霞、色彩斑斓、散发着奇异芬芳香气的丝帛!未经切割雕琢的黄金块在阴惨惨的天光下流动着沉甸甸、令人眩晕的哑光;巨大的玉璞质地纯净温润,如同远古神灵凝结的泪珠;那些巧夺天工、华丽精美的丝帛在风中微微颤动,如同流淌的、凝固了日光云影的霞光碎片……所有的财富和诚意,在死寂中闪耀着令人窒息的诱惑。

死寂!漫长到让所有人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的死寂!

在这死寂的顶点,在那万箭穿心般的、足以让任何王者崩溃的注视下,夏桀覆面下那双充血的眼睛中最初翻腾的赤色暴怒风暴,如同遇到了无底的深渊,终于渐渐被另一种更原始、更灼热的光芒所取代——那是如同饿狼看到鲜肉的贪婪火焰!那是被严重冒犯后又能轻易将冒犯者碾压至尘埃、令其俯首乞活的、权力再次膨胀带来的极度满足感与掌控一切的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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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盯着那些仿佛在跳跃着光芒的黄金、玉璞和丝帛,喉管深处发出一连串含混不清的、类似贪婪野兽在吞噬猎物前那满足而充满威胁的低沉呜噜声。片刻之后,他那覆盖着冰冷青铜重甲的臂膀缓缓抬起,没有指向献上重礼的商汤,却带着一种君王宣告无上恩典的姿态,直直指向下方那片如同墨色海洋般死寂肃杀的九夷大军阵营!

“商侯汤!”夏桀的声音陡然拔高,用尽全力、带着一种刻意宣示的庄严,仿佛在宣读神谕,“忠诚昭着!恪守王命!知错能改!乃吾大夏之股肱!寡人受命于天!泽被万方!念汝一片赤诚,既往不咎!”他庞大的身躯在高处傲然挺直,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

紧接着,他那覆盖着青铜手套的臂膀猛地一扫,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指向那无边无际的九夷大军:

“尔等——”声音如同雷霆滚过原野,“自今日始,当视商侯为手足兄弟!以兄弟之情侍奉!共保吾之疆土!若再有对商侯怀有异心者——”他那覆盖着坚硬青铜、如同凶兽之爪的手猛地攥紧!指节上的青铜护指在巨力挤压下摩擦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炸裂、如同捏碎无数细小枯骨的可怕脆响!“便如碾死此间蝼蚁!形神俱灭!举族为奴!”

商丘,幽深简朴的宫室内室。一盏陶制豆灯被点燃,昏黄的火焰无声地跳跃着,将两个巨大的人影扭曲放大印在粗糙的土墙上,如同沉默的古老神只在壁上低语。

夏婧安静地跪坐在冰冷彻骨的砖地上,面前放着一只小小的陶碟,里面盛着用矿物调和油脂研磨而成、浑浊如血泥的赤色赭石粉末。她手中捏着一柄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显然是精心准备的骨梳。指腹沾满那浓稠赤赭,动作沉稳得近乎诡异,一点点、均匀地涂抹在商汤背部那些因背负荆条而留下、仍在微微渗出血珠的纵横伤口上。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的精准沉着。指腹并不避开翻卷、撕裂的皮肉边缘,甚至有时会刻意地按压下去,迫使那些刺入皮肉的、微小的木刺尖粒周围的淤血污迹被挤出,然后再用赭石粉末覆盖其上。冰冷的赭泥带着刺骨凉意,混着被压入血肉更深处的锐痛,一同钻进那本就饱受折磨的皮肉之下。

“……”近乎无音的、如同尘埃飘散的气流摩擦声,从夏婧紧抿的唇齿间幽幽溢出。那声音极轻极淡,却如同北地刮骨的寒风,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冽锋芒,“这便是……王今日与那‘天下共主’所做的交易?折断大丈夫的脊梁,剜割自己的血肉去献祭……只为换得那暴君片刻的骄纵与虚荣?这区区一箱金玉帛缕……就是喂饱那头残虐贪婪饕餮的……半日肉糜?”话语里没有关怀,只有冰冷的、如同针砭般的讥讽和对这种折辱方式的彻底否定。

商汤的脊背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伤!他的双眼豁然睁开!眼底深处压抑了整整一天的风暴瞬间狂卷而起!他没有回头,紧盯着土墙的目光几乎要将那墙壁洞穿。背上涂满赭石的创口仿佛同时被无形的利刃反复切割、蹂躏!一股熟悉无比、却比荆刺深扎更尖锐窒息千百倍的痛楚猛地顶上了他的喉头!巨大的屈辱和深藏的怒火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

商汤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仿佛要将那股岩浆般的愤怒和驳斥咽回去。下颌的线条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他紧抿的唇线微微翕张,最终挤出的却只有沉冷如冰、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铁硬命令:

“出——去。”

空气如同瞬间凝固的寒冰,碎裂、掉落。

时光如同商丘城外那条不知疲倦的河水,又是一度枯荣。季节轮转,凋零了夏日的炽烈,凝固了秋日的萧索,再次回归到大地冰封的严酷轮回。

斟鄩之都。夏桀那座被华丽与血腥笼罩的行宫中,专门用来豢养凶猛异兽供王赏玩杀戮的广袤兽苑深处。巨大的、散发着浓烈野兽腥臊气息的腥臭气味浓烈得如同凝固的膏油,几乎能附着在人脸上撕扯下来。这气味是权力、暴力和原始力量的混合象征。

场地中央,一头刚刚从遥远山林捕获的、壮硕如小丘的纯黑色野牛,被七八条粗如蟒蛇的特制皮绳死死捆缚住强健的四肢!如同祭品般被仆从们以巨大的力量强行拖拽入空旷的狩猎场!这头山野霸主的肩背上,已经插着数支尾羽兀自震颤不止的锐利箭矢!粘稠的暗红色鲜血正沿着黑亮的皮毛蜿蜒流淌而下,在蹄下泥泞的地面形成一小滩暗黑的水洼。野牛低沉痛苦的咆哮如同闷雷,巨大牛眼中燃烧着野性的怒火和不屈。

高台上,夏桀身披华丽的猩红熊皮大氅,内衬青铜轻甲,姿态傲然地立于特制的射台。他手中那张漆黑如墨、镶嵌着黄金兽纹的巨大强弓已被拉开满如圆月。弓弦每一次尖锐刺耳、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鸣,都伴随着一支足以洞穿坚木的铁羽箭矢撕破空气的厉啸!凶狠、精准、带着戏谑的残忍,扎入黑牛厚实的皮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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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嗤!” “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和野牛更加狂暴痛苦的哀嚎交织!

每一箭射出,夏桀的脸上便浮起一层更为浓厚的暴虐快意。他看着那头曾经雄霸山林、如今却只能在他箭下徒劳挣扎、痛苦翻滚的无敌巨兽,听着那饱含痛苦、恐惧与不甘的绝望吼声,一种掌握生死的绝对权力感让他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畜生!你也有今天!跪伏于孤王脚下吧!”

他脚边,一名身着华服、此刻却被巨大恐惧慑得浑身筛糠的臣僚,几乎将脸埋进了冰冷腥臭的泥土里,声音微弱颤抖得如同风中之烛:“伟……伟大的王……东……东方传来急报……九夷各部……非但拒纳今岁分毫贡赋……更……更声称因前次遵王命勤王、草场毁坏、牲口凋零难以为继……今日……他们竟公然……公然在官道隘口设伏……劫掠……押送贡赋往王都的车队……以充抵……” 后面的话他再也无法说下去,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

弓弦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夏桀脸上那凝固的、因虐杀困兽而产生的暴虐狂笑,如同瞬间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窖!僵死在肌肉深处,形成一副极端扭曲、诡异的面具!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恐惧!

死寂。

方才还在痛苦咆哮、因流血过多而显得迟缓的黑牛,仿佛也感应到了某种致命的威胁,骤然停止了翻滚挣扎,巨大的牛头抬了起来,仅存的凶悍独眼中倒映着高台上那尊如同死物般的可怕身影。

兽苑内只剩下那位负责安抚野兽、沟通神灵的白发巫祝仍在疯狂舞动!他不知从何处抓过一条沾满干涸血迹的沉重皮鞭,手臂肌肉贲张,如同抽打着不共戴天的仇敌!鞭梢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响声!疯狂地、毫无顾忌地抽打在供奉案上那块传承自远古祭司的、极其珍贵的巨大千年龟甲上!

“啪!” “啪!” “啪——!”

每一次鞭挞都竭尽全力!碎小的龟甲片如同被炸开,激射向四面八方!如同下了一场惨白碎骨的雨!那老巫祝花白的乱发甩动着,浑浊的老眼翻白,喉管深处发出如同兽类濒死前气管破裂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他在用这种方式取悦神灵?抑或是宣泄无法承受的恐惧?

“铿——嘎嘣——!”

一声足以撕裂心脏的、如同金帛与坚骨同时被折断的巨大怪响猛地炸开!

夏桀那双筋肉虬结、蕴含千钧之力的巨臂猛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将手中那张沉重坚固、价值连城的黑漆镶嵌黄金兽纹硬弓拦腰掰断!坚韧的犀牛角背脊、紧绷的牛筋绞弦,在瞬间断裂!崩飞!断口处锋利狰狞,如同猛兽参差的獠牙!

“轰——!!!!”

沉重的断弓被他裹挟着熔岩般倾泻而出的狂怒,如同投掷攻城巨锤般猛力砸向下方场地中央那头被牢牢捆缚、无力抵抗的纯黑野牛!

“呜——哞——!”

断裂的弓身带着恐怖的呼啸擦着黑牛的头颅掠过,堪堪砸在坚硬的夯土地面!碎石烟尘如同炮弹般轰然激射而起!形成一小团瞬间扩散的尘雾!黑牛受此巨震与生死之危的恐吓,发出一声扭曲变调、凄厉至极的惨嚎!巨大身躯猛烈痉挛、轰然侧翻!带倒了一片围栏!尘土飞扬!

夏桀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暴风反复捶打的山崖!覆面下的那双眼睛,此刻已非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而是彻底化为了吞噬一切光线与生命的幽冥深渊!那深渊底部,只有最纯粹的、毁灭万物的欲望在沸腾!

“九——夷……”那声音像是从九幽冻土最深处挤出的冻息,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劫掠天贡?用叛贼般的言语挑衅孤的王权?好……很好!孤王便亲自去你们那片低贱的沼泽水泽之地——去取!”他猛地一脚将匍匐在脚边、抖如落叶的臣僚如同踢开碍事的瓦砾般踢翻,“立刻点兵!集结王师!孤要亲征!孤要踏平每一顶卑贱的帐篷!屠尽每一座肮脏的村落!杀绝每一张……哪怕只会咿呀喘息的……会呼吸的脸!用他们的骨头为孤王铺平通往东海的大道!用他们肮脏的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恶龙的最终咆哮,撕裂了整个天空,撞得远处山林里栖息的鸟儿惊飞乱逃!

“为孤王的宝剑——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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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诸天,从热门影视开始无敌:成长流!非无敌。无女主有女人,所心所欲,魔门邪道。一个带人穿越的手环。一段杀伐果断的江湖!龙虎门(电影版)搞个易经筋过渡一下!以金系武侠为主,笑傲(央视电视剧版,武林),倚天(电视剧版,争霸当皇帝),天龙(电视剧黄日华版)风云(电视剧版)水月洞天(玩弄主角团),聊斋。最后到冥河老祖。这个圣位也该我坐坐了。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全凭心情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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